陶惜年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心里居然难得地生出几分急躁,等阿柏睡着,便去了西院,坐在假山后等。觉得无聊了,便用草料去挠那匹大白马的鼻子,弄得马儿喷嚏连连,要冲他撩蹄子。
陶惜年笑嘻嘻地左躲右闪,马被系在木桩上,动不了他分毫,只能嘶喊着冲他喷口水,可惜都被陶惜年躲开了去。
他左瞧瞧右瞧瞧,觉得这马不错,是匹好马,至少值三两金。原先他家里也有马的,用来拉马车,他上山那年觉得难养,统统卖掉了,那些马都没有这匹好。
听见远远有脚步声传来,陶惜年心虚地停下,不玩马,情急之下竟躲进房中。
片刻过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修缘的脚步声传来。躲在帘后的陶惜年简直想掐死自己,躲在这儿跟贼似的,跟他好好说一声不就得了吗?简直有病。
有人?
修缘不同寻常的直觉使他一进门便敏锐地察觉到帘子后有人,趁着那人还没动作,一个转身便掐住他的喉咙。
“咳……”陶惜年险些被掐个半死,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莫名其妙死掉的时候,修缘突然松开了手。他闻见了熟悉的梅花香气。
“陶道长?”
“咳咳咳咳咳……险些被你莫名其妙掐……死……咳咳咳……”陶惜年咳得满脸通红,底气也去了一半。
修缘走到桌前点了灯,淡金色的光充盈着整个室内。陶惜年穿着一身便服,像是刚沐浴,长长的黑发披散开来,还未完全变干,脸蛋不自然的嫣红,是方才喘不上气给憋的。
陶惜年喘着气,仿佛还没从那一刻惊魂回过神来,他打量了一下修缘,他没有穿僧袍,穿的是一件黑色急装,像个江湖客。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
修缘给陶惜年倒了一杯水,陶惜年顺势接了,喝了一大口。
“陶道长对不住,我不知道是你。道长此次前来,是有事相商?”
“咳……刚刚我在逗你的马儿玩,刚巧碰到你回来,觉得不好意思,便躲进来了,呵呵呵呵……”
修缘:“……”
“不过……我的确是有话要说的。”他稍稍定了心神,理了思绪,道:“你……,我觉得你还是早些回北边去吧,这里太危险。给你送度牒的人,被抓住了。”
修缘原本温和的浅褐色眼眸神色忽变,连站得离他快一丈远的陶惜年都觉得后背一凉。
“你知道?”
“我今日去朋友府上拜访,他是宫里当差的,收到一封急件,说抓到一个北边探子,身上有一份度牒。我这不……就想到你了嘛……”
“道长,我是北魏人,你是南梁人。”修缘提醒。
“无论南边还是北边,都是各为其主,各行其是,没什么对错。我这个人……一向是没什么立场的,呵呵……况且,我觉得修缘不是坏人,毕竟你救下了梁帝,是吧?”
☆、第013章 名字
修缘一副你又如何得知的表情,陶惜年连忙解释:“这也是从那位朋友的话里猜出来的。初七,我救下你那日正是初七,那是梁帝祭天的日子。我朋友说那日有人企图刺杀梁帝,却只伤了先行的人马,那队人马里有一人活到后续人马到来,但只来得及说有人击退了刺客,便断了气。我回想那日救下你的情形,大致猜出来的。”
“那又如何?我不过暂时救了梁帝,并不代表我是好人,也不代表我今后不会杀他”
陶惜年微笑:“既然你并未杀梁帝,那我和你之间就没有国仇家恨。”
“刺客是于忠派的,他想刺杀梁帝逼北魏朝廷南征。我阻止他,只不过是奉了圣上的命令,圣上不想在不成气候前让将士们作无谓的牺牲。圣上派我伺机进入光宅寺,近距离监视梁帝及其大臣的一举一动,若时机成熟,伺机刺杀亦是有可能的。”
陶惜年笑了,这人居然就这样直白地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这证明在他心中,自己是值得信任的。
“你对我说这么多做什么?我不需要知道。北魏想南征,南梁亦想北征,说不得在洛阳,有更多的南梁探子。你……就算我今日不将这消息告诉你,你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了吗?”陶惜年见他似乎早就想走。
“圣上走了,我没必要继续留在此处。”
陶惜年有些惊讶:“魏帝崩了,还有新帝,总有人在管这事儿吧?”
“与我无关了,我请求解任。”
陶惜年:“……”
听上去确乎很像修缘的个性。
“多谢你的提醒,原想再留几日。既然如此,我便连夜出发北上,后会有期。”
说罢,他便收拾不多的行李,转身离开。
这也太快了吧?就在陶惜年发愣的时候,修缘甚至吹灭了油灯。
他连忙抓住他的衣袖,问:“你就这样走了?不用先吃个饭,睡个觉?”
“不了,这些天多谢款待。救命之恩当铭记于心,他日有机会再报。”
“等等,修缘,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真正的名字。”陶惜年的内心有几分忐忑。
修缘转过身来,月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浅褐色的眸子仿佛一潭碧波荡漾。他唇瓣轻启,道:“元遥,字修远。陶惜年,有缘再见。”
说罢,牵了马厩里的马,从西门出去。陶惜年目送他远去,直到巷子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了,才关上门。
元遥,元姓,那便是北魏皇家的人了。修远,修缘,看来不算被骗得太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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