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乾被他猛然一呵,丹田一口气差些就散了开来:“做甚么?”
凤绮生紧紧盯着那个黑色人影,道:“见到台阶上的人么。离近一些。”
周向乾道:“你说悄悄下山,不叫人发觉。怎么主动去招惹别人。”
凤绮生不欲与他废话,他已认出这人正是司徒瑛。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原正便想去神女峰将人堵上一堵。想不到司徒瑛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再好不过。
教主道:“好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罢。”
分手如此之快。
周向乾有些不信:“……当真?”
凤绮生原想将人就此赶下山,少些瓜葛。但忽然想起一事,定定神换了副神情,再开口时便是和颜悦色了:“自然是开玩笑的。”
他竟然忘记了,司徒瑛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若周向乾走了,谁来驼他二人下山?似司徒瑛一般气喘吁吁再走下去,可谓是下下之策了。
诚然这般打算,教主当然不会叫周师兄知道。他只是微笑道:“周兄如此劳苦,不若在此歇歇。我去见个故友,稍后再一起走。你放心,周兄为我在天机门忍耐这许多天,临到最后,我一定不会叫你难做。”
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很贴心,难得可贵的贴心。
周向乾一颗老心熨帖了,很是大方:“师弟知道便好。”
这时,司徒瑛离他们也不过只有二十来步的距离了。这一千八百二十八级的台阶,他走了已有七百二十五。快走到八百十,司徒瑛察觉上方有人。他心道,莫非天机门还派人迎接的,如此好客。这一抬头,就见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负手站在台阶上,瞧着他,叫了一句。
“阿瑛。”
司徒瑛:“……”
这人谁?
要说起司徒瑛,这可又是一卷长长的汗泪史。原先他与赵青汇合后,一路北上,走得好好的,千辛万苦将昏迷着的凤绮生送进神女峰脚下一处冰寒之地。而后二人前后脚偷上五仪山采摘神琅草。赵青早前便踩点试探了好几回,有了八分把握才带他上山。二人说好,司徒瑛先走,赵青随后。可司徒瑛取完草,又历尽千辛万苦下了山,等了好几日,也不见赵青赶来。他心知此行有变,赵青有难。但也只能干焦心。
眼见神琅草日渐干瘪,想效用一日不如一日。司徒瑛心一横,来不及与赵青商定,径直替凤绮生诊过脉后,将草研末,给他服了下去。司徒瑛替凤绮生诊脉之时,便猜测对方或许是因练功走火入魔,使经脉逆行,有散功之象。传闻神琅草有聚魂之效,此效是真是假,世上之人甚少得知,但它可医死人肉白骨,却是真的。
一帖药下去,很快便见了效。
司徒瑛欣慰地见着教主徐徐睁开了双眼,不禁喜悦道:“教主。”
他本以为,或许还要与凤绮生解释一通,可凤绮生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只是坐起来,运功调息了一柱香,便忽然飞身离去。司徒瑛眼睁睁看着凤绮生往五仪山而去,追也追不上。他心想,莫非教主于冥冥之中,知道赵阁主为他取药殒命,竟要上门寻仇?
不妥啊。
大大的不妥。
而直到教主醒来,离去到此刻。
司徒瑛,亦不过追到这一途。
山高水远,遥遥无期。
这路程,还很长啊。
凤教主见家里这位瘦弱的大夫只是瞧了他一眼,竟视他如无物,兀自走自己的路。这才记起。他鎏火教的人,在外似乎都这幅德行,狂妄地很。不爱理人的。
他只能又说了一遍:“阿瑛。鸡鸣之前,包裹送行,你还记不记得。”
教主这话,说的是他下山之时,嘱咐司徒瑛给赵青送行之事。
司徒瑛皱起了眉头。
因周向乾就在不远处,凤绮生不便说得过于明白,只能含糊隐晦,期盼司徒瑛能懂。毕竟他与赵青坦白时,根本没解释上半句话,对方就信了。
他见司徒瑛总算停下来,正面一阵打量,便想再更进一步。
“你知道,半夜在湖边拍蚊子的是谁么?”
刘戍大半夜在湖边打蚊子,经由秦寿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已传遍教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司徒瑛自然也知道。而能得刘戍如此相待的,也只有一人。
司徒瑛是个聪明人,他不但皱起了眉头,还眯起了眼睛。
“你——”
教主耐心等着。
“笑一个给我看看。”
“……”
教主眉一挑。
这个表情,便很熟悉了。
司徒瑛慎重道:“不必了。我们详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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