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闭口“事务繁忙”,开口闭口“钜子说”,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红人似的。旁人嗤笑默苍离几句,眼神落在欲学弟的身上——欲星移苦笑,他也是明白人,万万没想到学长门前是非这样多,自己是随手点了个室友,可照这个架势,很快风声就要飞自己身上了,什么“那位鳞族学生当真聪明,刚入尚贤宫就知道拣着高枝攀飞”之类的,恐怕少不了。
欲星移端着青玉酒杯,看里面的琥珀清酒微晃,倒影烛光,问,“话说回来,学长平日不来上课么?”
学生中有位年纪小些的告诉他,“都同你说了,学长是红人,事务繁忙。早课晚课一般都告假的,哪要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待一个课室?”
他想想这两天的闭门羹,听得也挺痛快的,便爽快地买了单。欲学弟出手阔绰,出身高贵,丰神俊朗,兼之平易近人,风趣幽默,那是再十全十美不过的人物,挺多人之前觉得他故意去挑默苍离这根高枝攀飞,而见他谈笑风生的模样,都不禁觉得,说不定是默苍离反过来想拉拢这位鳞族贵胄?
这世上的事,没有比人心更瞬息万变的了。
这杯酒一直喝到日暮,学院里来了不少学生,人越来越多,到最后索性约了一起去河边曲水流觞。欲星移自然也去,今夜月清风高,是个踏歌夜行的好日子。
去河边之前,他还让侍候回去了一次,嘱咐说,带些酒水过去问候,看看默学长在不在居所,在的话打声招呼,说我今夜在外聚会,可能晚归。
侍候人还是不喜欢默苍离,说,和他那么客气做什么。
做什么?大家客套来去,将来自有好处啊。
欲星移喝了口酒,看夜幕星河,十分惬意。
他们在河边点起篝火,远处天水之间渔火点点,氤氲出红光一缕。少年学生们载歌载舞,都赤着足,在白石沙滩上踏歌。这群人不知道回去要怎么地挑灯夜战,应付五日后的考评。
学院里的考评很严苛,既能让人去更高层进修,但如果成绩不好,放榜后立刻就会被打回原位。
每个人都难免摔下来过那么一次两次,欲星移也不例外。他之前在原先的师者那边认识师兄弟,有几个已经因为逐年升学失败,人都萎靡不振了。可见各类考评把人压抑折磨到什么地步。
这段时间为了搬住处的事,功课也松懈了许多。虽然不至于差到被打出尚贤宫,但距离考上甲级还有一段距离。众人心里的忧虑大同小异,只是不会在此时说出来败兴。河水冰凉清澈,有人踩进水里玩闹,笑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远处来了一队仪仗。八宝百合香气息清冽,只有钜子所居的天志殿中能够使用。
——谁也没想到钜子恰好也会闲步过来,纷纷拘谨起来,不敢再说笑,齐齐站着恭迎。
这一任钜子是中年继位,性情平和。墨家沉寂了两千年,世代交替,魔世早已成为一个飘渺虚幻的传说。尽管尚贤宫北的明堂前有墨碑十座,刻着规矩教条,然而就如同那些被风霜磨灭的字句,这些古老成文在人们心中的力量已经消退。
墨家在人世间掌握的实权越来越多,每一任的钜子与九算都是一国甚至一界贵族,坐镇钜子之位,等同于手握九界至高的调度权利,这种诱惑,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争逐。
相对的,止戈流的传承也变得缓慢而延后。钜子们不必再担负亲上战场的任务,年龄便显得无关紧要。大多数钜子都等到自己即将寿终正寝时才选择传承,以至于到那时,传人们大多也不年轻了。考评越来越繁琐,入学的标准越来越高,不知道将来会演变成什么光景。
钜子穿了套便服,笑着看河边的学生们,道,也是为师的过失了,只听说你们都在此曲水流觞,便起了少年心,想过来同乐。没想到过来了,反倒叫你们拘谨。
钜子身边,默学长也随侍在侧。他抬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欲星移,就轻声和钜子说了几句。
“欲学生这几日与你学长过得还习惯么?”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钜子随后朝欲星移那里过去,“若有需要,就与你学长说。如是鸿君都无法定夺之事,他就会转告于我。”
他身份尊贵无极,又是新学生中的佼佼者,有这样的特殊关照也并无不妥。欲星移行了正礼,道,“承钜子师父关心了。”
钜子另一名年长些的学生告诉其他人,钜子说了,诸位师弟难得忙里偷闲,今夜继续游乐,尽兴即可。至于钜子,像是格外看重默苍离似的,将人带在身边,沿着河岸闲步。他们走出一段,就有个面色肃穆的老侍者过来,自学生堆里找到了欲星移,说,“钜子请学生过去说话。”
江风渔火外,掌门人还未走出很远,他携着默学长走在最前,仪仗在离两人十余步的地方跟随。欲星移赶去时也不敢贸然离太近,直到默苍离转过头,同他说,“你过来罢。”
——学长换了身秋礼服,是深石青色,看上去愈发老成。年轻人有些喜爱鲜艳色,有些则故意老气横秋,欲星移一身水蓝色礼服,与他一浓一淡,颇相得益彰。
钜子示意他到自己左手旁,和声道,“你与鸿君相处和睦,这便是很好。听他说,你天赋极好,见解也独到,将来足以认吾为师。”
他匆匆望了默苍离一眼,但那人并没有回望。欲星移道,这都是师兄谬赞了。
钜子笑道,你师兄不会谬赞。他说你好,你必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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