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那个被放出来的人,可是张此川?”
他并未回答,只轻轻叹了口气。
我再问:“那个死人——可是京中人氏?”
陈明礼道:“是的,是皇城一处好人家的孩子。”他伸手揪了把胡子,口吻中有些许的遗憾,慢慢地问我道:“胡天保,字怀风。这个人——你是否听说过?”
☆、要想生活过得去
——胡天保, 字怀风, 这个人你是否听说过?
我愣了一下神。
虽然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反应仍然迟了几分。
我定了定神,道:“听说过些许。”
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将口吻压成平常的样子,揣度着一个旁听者的立场:“老师,我只知道此事有关……神灵。”
“什么神灵!”陈明礼蓦地打断了我, 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桌角悬空的几沓册子哗啦啦摔在了地上,溅起一些轻细的灰尘。“姓张的害人性命,还要污人身后名声!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吗!”
我走过去将那几本书捡起来, 然后站在原地望着他。
时到今天, 我的感觉并无当初刚到冥府时那般强烈。怨恨消解不少,唯独想知道个真相。
大约是被玉兔喊谢樨两个字喊久了,第一世那些带着血腥气的斧钺味道已经消散。我常记着的是我院里养的花,我同我爹坐在花圃前喝酒,当时我爹大病未愈, 刚刚接受我是个断袖的事实。他屏退了几个妾,口若悬河地谈女人,并鼓励我也谈一谈男人。我恼羞成怒地拒绝了。
我爹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种事就要自己去琢磨,琢磨了才好做,可别折腾自己一辈子。我老头子一个了, 你看我都不折腾自己,咱们家就到你这儿了,想一想也不是不好。”
我爹皱皱眉头:“那,你既然这样,那边姑娘家不能耽搁了,等我病好了,咱爷俩儿一同去退婚。”
陈明礼长得和我爹神似,虽不是我爹那类欢喜跳脱的类型,但我面对他,也不大能讲得出些漂亮话。
我道:“诸事从理,老师详细讲一讲罢。如若是此事存疑,水落石出时,才好替死者做了断。有时候,旁人要的只是个答案而已。”
陈明礼冲我笑:“答案?我不关心那个。你们年轻人呐,心思纯善,惯常为别人着想是好事,可咱们人在朝廷中,就该用朝中人的想法考虑。”
一面为死得不明不白的陌生人臭骂了张此川一顿,一面告诫我须得仔细思量。我渐渐熟悉了他的套路,也能明白他的侧重点是什么了:张此川犯下命案,死的那个人其实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看看能否用这个事,找个合适的时间掺和一脚,最好就此将他扳倒了。
这与我想要的东西并不矛盾。
我道:“老师请讲。”
陈明礼拿了茶杯,喝了几口,然后道:“那个叫胡天保的人,后来那些神不神灵的都另说,你该已经知道,此人素好男风,因家底不错,在皇城中还颇有名气。”
他幽幽地瞥了我一眼。
我叹口气,为自己,也为郑唐辩解了一下:“其实……这档子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陈明礼也叹口气,道:“话是这样说,但我听外面那些年轻人的风言风语,这姓胡的小兄弟,看上的不是别人,却正好是那姓张的,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
我:“……”
我实在不知在这种情境下该说些什么,只好保持沉默。陈明礼接着道:“那个张……去别地巡按时,也准他随行。好些人还撞到过他们二人牵手——我原想此事不会这么荒唐,结果正是这么荒唐,那姓张的也是个断袖。”
我听着,他从别处听来的故事与我经历的大致相同,没什么错漏。唯独提了一件事:张此川同我好过以后,遭了弹劾,原因是生活作风问题。
算一下时间,便是他第一次出访三省,回京同我去过一道紫竹林后。我在那儿为他挂了红绳。
红眼病年年有,张此川如日中天的那段时间里冒出的尤其多,他以前也不是没被参过,向来不同我提这些事,那回也没有提。
陈明礼为人古板,谈起这些有关风月的事情时脸色有些奇怪,大约觉得同小辈躲起来叽叽咕咕谈论别人的家事很没有面子。
我问:“这可与胡天保的死因有关?”
陈明礼面色青白,我还在思索的时候,他神情复杂地又补了一句:“这封弹劾倒是没什么……陛下究竟有没有放进眼中,我也不晓得。不过那胡天保死后,张此川掌权整三年,势力生根拔地而起。”
我有点茫然:“是的。老师怎么说?”
他似是不太满意我表现出的愚钝,跺了一回脚,再慢吞吞地道:“三年内……后宫无所出。”
我:“……”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好似被雷劈了一道。
我当王爷时的种种浮现在眼前,云岫楼中,张灯结彩、人声喧哗,千盏花灯逶迤而去,同月色一起透着细碎的光芒,人与人的剪影重合,晃出一片和谐与欢腾。
大小爷之所以叫大小爷,因皇家子孙断绝,只剩他一个,既是排行中的老大,也是林氏的老小。张此川挂了牌,带了小倌儿,扮的是男娼。
故事里是花好对月圆,清歌对雅乐,爷要去馆子里,对的便是娼妓,还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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