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呢!”秦岩见他似乎不愿多说,没追着问,拍拍手,四五个穿圆领袍衫的金吾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沉默着爬上大殿。
男人浑身肌肉筋节,挣扎了几下,抬起黝黑的脸,怒视执失云渐,低啐一口,冷笑着怒骂:“走狗!”
执失云渐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岩咧咧嘴,踢踢男人的伤腿。
男人闷哼一声,双眼血红,睚眦欲裂,“竖子尔敢!有胆放开本将军,和本将军过过招!”
秦岩摊摊手,“好不容易才抓住你,放了你,万一你又跟老鼠一样溜了,我哪担待得起呀!”
男人森然一笑,秦岩不等他吼出什么脏话来,袖子一抖,摸出一团破布,往他嘴里一塞,摇摇头,目带同情惋惜,“老实点吧,你也就能神气这么一会儿了。”
破布在特殊的药汁里浸泡过,吸饱了能使人头晕目眩、神志不清的药水,男人很快发现自己手脚发软,力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一点点离他而去。
李旦踏入内殿,殿中没有歌舞助兴,只有两个乐人跪坐在墙角簟席上吹奏排箫,不知是不是殿中空旷的缘故,箫声听起来格外苍凉。
鸿胪寺少卿陪坐吐蕃使团一侧,殷勤劝酒。
尚陵钦和阿芒恰好是爱酒之人,没有客气,一杯接一杯酒喝下肚,两人面色如常,显然都是海量。
阿芒喝得高兴,取下身上的酒囊,请席间众人品尝他从吐蕃带来的奶酒。
众人欣然应和,纷纷端起酒碗,和他共饮。
李治身子不适,不能饮酒,含笑望着众人嬉闹,眼风淡扫,询问的目光直直看向李旦。
李旦撩起袍子,坐到六王李贤身侧,点点头,动作微不可察。
李治放下镶金兽首酒杯,叹口气。
裴宰相立即俯首,诚惶诚恐道:“陛下何故闷闷不乐?”
李治斜倚凭几,望着南面半敞的槅窗,感慨道:“昔日康阿义出征前,朕曾在此设宴为他践行,世事易变,一晃不过几年,他竟然……”
他说到一半,长叹一口气,似乎沉痛至极,实在说不下去了。
裴宰相泪如雨下,义愤填膺,“康阿义忘恩负义,狼子野心,愧对陛下的信任厚爱,陛下何必为此等小人神伤?依微臣之见,待总管将康阿义带回京兆府,陛下不可顾念旧情、怜惜于他,应立即将其斩首示众,明正法典!”
其他大臣亦纷纷离席,附议裴宰相。
刚才还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转眼唐廷大臣们哭哭唧唧跪倒一片,阿芒喝酒的动作一停,“这……”
尚陵钦冷笑一声。
执失云渐跟在李旦身后入殿,此时也跟着起身离席,面无表情道:“陛下,微臣三天前已将判将康阿义捉拿归案,他此刻就在殿外。”
李治欠身,惊讶道:“果真?”
执失云渐抱拳道:“不敢欺瞒陛下。”
李治面露喜色,“果然不愧是朕之郎中将!”
温言勉励执失云渐一番,沉下脸,仿佛在为是不是该判康阿义斩首而踟躇。
裴宰相抹去眼角泪花,忽然扭头看着尚陵钦,“尚使者觉得,像康阿义此等不忠不孝之人,该如何处置?”
尚陵钦冷淡道:“杀了便是。”
他倒要看看,唐廷大臣们想怎么给他设套子。他可不认得什么康阿义。
裴宰相等人听了尚陵钦的话,继续劝谏李治。
李治愁眉苦脸,默然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执失云渐沉默起身,单手握在横刀刀柄上,慢慢走出大殿。
不一会儿,殿外传来鲜血喷洒和人头落地的声音。
两名乐师跪坐的地方恰好能看到殿外的情景,眼看着执失云渐手起刀落,康阿义顷刻间身首异处,两人哆嗦了几下,紧紧攥住排箫,闭上眼睛,不敢多看。
执失云渐返回内殿,面色如常,呼吸和缓,翻领缺胯袍上有淋漓的血迹。
尚陵钦和阿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皱眉看着执失云渐。
执失云渐目不斜视,掏出一卷写有字迹的兽皮卷,抛在黑地毡毯上,“这是判将康阿义的贴身之物。”
立刻有侍者上前翻看零落一地的兽皮卷,“陛下,这些符号似乎是异族文字。”
“喔?”李治环视众人,“众卿可识得这些文字?”
侍者手托兽皮卷,围着席位转了一圈,殿中众人一一上前辨认,摇头道:“微臣不曾见过这种文字。”
侍者走到李旦跟前时,他抬起头,朗声道:“儿识得。”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李旦。
李旦拈着银筷,漫不经心挑开被鲜血染红的兽皮卷,细看几眼,一字字、轻声说:“这是吐蕃文字。”
一时满殿死寂。
阿芒轮廓分明的脸上写满惊愕,端着酒杯的手颤了两下,酒液洒在錾花小几上。他小声询问尚陵钦:“你和康阿义里应外合?”顿了一顿,眉头皱得老高,“你劝唐王杀掉康阿义……”
尚陵钦眯缝着狭长双眼,眸光森冷,小声辩驳:“我根本不认识康阿义!刚才那句是随口答的!”
“他们陷害你?”阿芒看看愕然的裴宰相和其他大臣,再看看云淡风轻的相王,“好好的,唐国大臣会大动干戈,只为了诬陷你?”
尚陵钦忍气吞声,双手按在小几上,“他们不敢和我们开战,只会使这些鬼魅伎俩。”
阿芒沉吟片刻,扬声道:“既然是吐蕃文字,把兽皮卷拿来给我看看!”
殿中众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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