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绝处逢生,扑到牛车前, 掀开车帘往里看。
车厢里光线暗沉,一名美貌白皙的年轻女子躺在锦褥之中,绫罗绸缎裹身, 珠翠金玉满头, 双眼紧闭,似在昏睡,确实是相王妃不错。
费尽心思没抓到人,一转身,鱼儿却自己送上门了!
男人朗声大笑, 目光投向车厢另一边正襟危坐的人,他脸上扣了张傩公面具,“这位郎君是?”
薛二郎轻咳两声, 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慢条斯理道,“我为太子当差,至于我是谁,轮不着你来探问我的身份。”
他取出李贤交给薛大郎的信物。
男人看了信物,再无任何疑问,一拱手,放下车帘,吩咐属下,“护送王妃回东宫!”
薛二郎暗暗松口气,嫌气闷,想摘下面具。
裴英娘小声道:“你敢摘了面具,薛家满门一个都逃不掉!”
她说话的声音细如蚊吟,有车轮滚动的轱辘声遮掩,除了近在咫尺的薛二郎,外面的人察觉不到她是醒着的。
察觉了也不要紧。
东宫并非固若金汤。
李贤怕消息走漏,还没有誓师祭旗,除了他的心腹,东宫亦有许多人被瞒在鼓里。
比如太子妃房氏,房家人,还有东宫正门宫门前的守卫。
裴英娘刚才冒险去东宫追赶薛绍,做好了和薛绍一起被东宫兵士扣下的准备。
薛绍犹豫的那一瞬间,她心口狂跳,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一下一下甩着手里的长鞭,生怕东宫守卫发觉不对劲。
没想到东宫前的甲士似乎对李贤的布置完全不知情,任她大咧咧带走薛绍,从头到尾连一个威慑的眼神都没有。
她逃离东宫很远后,才敢回头张望,确认身后没有追兵时,不由骇笑,大宁坊的兵士埋伏许久,只为抓到她。她出现在东宫的宫门前,却没人理会她!
看来,东宫也不是铁板一块。
薛二郎听到裴英娘出声威胁,手上的动作一停,连忙把面具扣紧。
东宫前一切如常,等牛车慢慢驶入宫城内,薛二郎才渐渐觉出四周压抑的气氛。
壮牛不安地哞叫,仿佛也感受到山雨欲来的诡秘氛围。
急促的脚步声接近牛车,有人一把撕开车帘,刺眼的光线倾泻而入,薛二郎挡在裴英娘面前,“相王妃在此,我三弟的儿子呢?”
来人低笑两声,“二郎立下大功一件,等大事毕,殿下自会lùn_gōng行赏。”
薛二郎平静道:“我三弟的儿子离不得人照顾,先带我去看看他。”
来人皱眉,想了想,相王妃比薛家的小儿子重要,抬手让属下带薛二郎去看薛崇胤。
牛车重新晃动起来,走了大概半刻钟,嘎吱一声停下,一双粗糙的、长满茧子的手伸进车厢,抱裴英娘下车,妇人力气很大,抱着她就和抱一团棉花似的,两三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迎出来,和妇人一起,七手八脚把裴英娘送到房里的床褥上,关门落锁,守在门前。
男人嘱咐了几句,留下几个卫士看守,匆匆离开。在男人看来,像相王妃这样的贵族女眷,养尊处优,弱不禁风,娇滴滴的,风吹一吹就倒,既然落到他手里,绝没有脱逃的可能,用不着费心严防死守。何况她被薛二郎喂了会让人浑身发麻,无法行动的铒药,没有七八个时辰,绝对醒不了。
太子那边更需要他。
屋子里静悄悄的。外面的仆妇们忐忑不安,聚在一块交头接耳。她们不知道太子在做什么,只按着吩咐办事。
这几个仆妇很少去宴席伺候,不认识裴英娘,但她们毕竟是东宫仆妇,一眼看出裴英娘头上的簪环首饰价值不菲,随便一颗镶嵌的鸦忽松石,也得十几万钱,又生得容貌不凡,想必身份不一般。
一开始仆妇们以为太子看上哪家美人了,直接把人掳了来,强抢民女这种事,长安纨绔们没少干,但是还没有哪家少年郎敢抢已经是妇人打扮的世家贵女。
房里的裴英娘悄悄摸到窗前时,恰好听见有个仆妇猜测她是李显府上的美姬,太子看上她了,又不敢直接和李显争夺,怕兄弟相争闹到圣人面前不好收场,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把她偷偷抢回来藏着。
裴英娘暗暗翻个白眼,长安城内风声鹤唳,消息灵通的世家们这会儿应该正为到底站在哪一边而焦头烂额,东宫的仆妇却在七嘴八舌,脑补一出兄弟横刀夺爱的烂俗大戏!
她没有等很久,房氏很快带着人赶到偏院。
“打开。”房氏冷冷道。
仆妇们噤若寒蝉,太子妃来了!
“钥匙……钥匙不在奴等手中。”仆妇们不敢欺瞒房氏,跪下道。
房氏冷哼一声,她身后的心腹示意其他人,有人找来铁锤、铁杵等物。
几个人一起动手,哐哐几声,直接把锁砸开。
房氏踏进房里,不出意外的看到裴英娘好端端坐在窗下,“十七娘,跟我走。”
一个相貌平平、着黑色氅衣的男人从房氏背后转出来,走到裴英娘身侧,拱拱手,小声说:“娘子,太子妃可以信任。”
裴英娘莞尔。
方才在大宁坊时,她就让郭文泰偷偷去房家探听情况。
李贤是个很自负决绝的人,谁对他有疑问,他就会舍弃那人。房氏在她的提醒之下,心生不安,多次劝谏李贤,李贤烦不胜烦,觉得太子妃怀疑他,看轻他,很多事情不会和太子妃商量。
房家不知道太子的全盘计划,只有几位年轻郎君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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