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墨坐在一边,干活时挽起的衣袖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臂,并不在意寒冷。他和同龄男孩一样不甚强壮,看上去有些单薄,但干起活来时力气惊人,手也很稳。他抓起一袋沉甸甸的货物,李幸一眼看出,这是一双会打架的手。
付墨看上去安安稳稳的,不像主动惹事的性格。但有时候安静反而会成为引人注目的理由。再不惹事,以牙还牙总还是会的。
李幸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跟他闲聊,随便又问了问些不痛不痒的基本问题。李幸手下三十多个伙计,这些没怎么读过书的男孩子不好管教,也性格鲜明,但三三两两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他们有些忌惮付墨,又有些不屑,绝大多数都远远防备着。一整天下来,付墨始终自己待着,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风带过来一阵呛人的烟味,市场后面的老四头叼着烟来了:“李幸,这谁啊?”
李幸说:“冯哥外甥。”一边随手合上账本:“叫四叔。”
“四叔。”付墨道。
“他还有外甥?”老四头在货箱上坐下。被叫得老,但他实际才四十出头,看了付墨几眼:“多大啊?”
“刚上完高中么,没考上大学,冯哥让来体验一下生活,体验够了就送回去复读。”
老四头说:“瞎闹吧,爹妈也舍得,这破地方有什么好体验的,你叫什么?在几中上的?”
“付墨,外地上的。”付墨说。
李幸解释:“南清。”
“哦,那就当来玩儿吧,”老四头点头:“玩儿好了就回去好好念书,还是学习有前途。你咋没跟你叔去海南呢?”
付墨没说话,李幸说:“上海南体验生活?”
老四头嘿嘿笑起来,忽然说:“这回行了,冯哥和王荔枝都不在,就剩你跟河江了。”
李幸随着老四头的话抬头望去。对面的棚子下面,王荔枝的副手河江坐在桌后。对方留着寸头,大冬天还只穿了件黑色背心,正在怒骂一个伙计。声音顺着寒风吹到头上,所有人都抖了一下,老四头抱怨道:“这他妈也太冷了,这什么鬼天?”
滨北的冬天冷,但今年似乎格外冷。
路上结了一层霜,几处小区的管道都裂了。滨大的一棵百年老树冻坏了,所有学生都被要求绕路走。湖滨东路风吹落了一块广告牌,砸伤了两个路人,满地血一会就吹成冰了。
前几天下的那一点小雪带来了接下来几天都有降雪的预报,空气里始终非常潮湿,沉甸甸地坠满了水分,晾在宿舍阳台上的衣服几天都没法干。北方罕见如此气候,一向抗冻的滨北人竟然大批生病,更有许多本地人直接搬回家里去了。罗勋倒是一直住在宿舍里,没提过回家,以前也很少见他回家。
顾舟澈上完一天的课,在教室里被蒸出了一头汗,站在楼道口的棉帘子后面好半天才敢出去。学校外面的火锅店关门了,周围几家饭馆都人满为患,连食堂都比平时拥挤。顾舟澈挤了半天才找到罗勋在等他的面馆:“许清彦呢?”
“说晚上有排练。”罗勋倒了杯热水给他。
几乎是顺其自然的,三个人开始一起活动了。顾舟澈刚跟许清彦重逢的时候,开心过头,有段时间忽略了罗勋,察觉到后非常不安内疚。但是罗勋从来没有在顾舟澈面前提过什么,更没有因此催促他,接触到许清彦之后也表现得温和易亲近,对对方毛毛躁躁的性格也十分耐心。三个人相识的时间不同,但脾性相合,在一起都不觉得有压力。
年纪小的时候大家心无芥蒂,口无遮拦,现在长大了,每个人都开始懂得主动避让包容,但这不能是不珍惜朋友的理由。顾舟澈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是永远失去了,对于能够失而复得的感情,应该倍加爱护。
他从付墨那里回来才第二天,已经开始坐不住了。但是付墨不让他再去了,外加还要上课,顾舟澈只能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没事就看着手机发呆。
面馆里人声鼎沸,电视里正在放94版的射雕。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顾舟澈本来心不在焉,忽然目光暼到窗外,“诶”道:“地上湿了。”
闷了几天的雪终于开始下了,淅淅沥沥大起来,竟然还是雨加雪,瞬间门外喧嚣一片,店外站满了躲雨的人。顾舟澈望着这些人发呆,罗勋以为他担心没带伞,说:“没事,我带了。”
顾舟澈“嗯”了一声,无意识地点点头。过了会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拿起手机:“给许清彦说一声。”一边打字一边忽然又问罗勋:“你冷不冷啊?”
“不冷。怎么了?你冷么?”
罗勋想起他烧早晨刚退,担心他又烧起来了,顾舟澈连连摇头:“不冷我不冷。”
又低头吃了几口,顾舟澈又说:“你晚上有事儿吗?”
“没有。”罗勋看着他:“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顾舟澈连忙低头吃饭。可目光却时不时就飘到门外,看着街上若有所思。
今天下雨又下雪,明天肯定很冷。他心里想。
吃完饭,两人撑着伞回了宿舍。一身寒气被暖气驱散,顾舟澈站在床边解围巾,忽然看到付墨给自己的衣服放在枕头上。他本来是打算今天回来洗一下的,此刻忽然心里一动,看了看时间,虽然天都已经黑了,可时间还不到六点半。
顾舟澈眼睛盯着床上的衣服,手上慢慢地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又缠了回去。
他一抬头,看到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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