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靠在棺材上,吃力的撕开伤口的纱布,将手掌贴上去,调动源能进行修复。勉强能够止住血后,他虚弱的抬起头,与坐在椅子上的李慎对视。
“既然知道杨火星会出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慎的表情有些阴郁,他用手扶着额头,认真看着王真问道。刚才乍露出冰山一角的冷酷和疯狂都已经从那张脸上消失,他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平静的过了分。
然而这样的李慎,却让王真原本坚定的念头,有了些许意想不到的动摇。
“杨火星是个傻逼。”
李慎放下手,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低着头,佝偻着背,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眼前的王真说话。
“这个傻逼死了,我很不开心。”
“我很伤心。”
……王真怔然。
“求你。”李慎的声音宛如重锤,狠狠砸在王真心中,“告诉我他到底是为什么,怎么死的。”
………………
无香的海棠开满了院落,阴雨无光的夜晚,屋内一盏孤灯昏黄,佳人仍在灯下绣着织锦,一如初见时那般,沉静而美好。
房门吱哑一声被推开,屋外阴冷的雨风席卷而入,吹散了一室宁静。
李慎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口。
海棠将手上的针线放下,取了干净的毛巾,走过去将他身上的外袍解下,挂在衣架上,然后用毛巾给他擦干净脸和手。李慎将门关上,走到桌旁坐下,抬手将湿透的头发拧干,海棠站在他身后,把拧过的发丝重新铺开,用梳子理顺。
两人的相处自然之极,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然而却始终也就停留在这样。
海棠从衣柜中找出一件素色的长衣,去烧了热水让李慎冲澡,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
“你之前说有助我入神坛的办法,需要准备什么?”
面对面坐在桌旁,李慎端起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开门见山道。而坐在他对面的海棠却是罕见的愣了下神,才开口回答。
“只要你做好入神坛的准备,随时都可以。”
李慎端着茶杯,视线投在杯中蒸腾着热气的水面上,陷入了沉默。他与海棠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只是时间长了,总会有些别的东西掺杂进去,很难再分得那么清楚。
助他入神坛是当初海棠提出来的筹码之一,如今两人的交易已经差不多完成,就只剩这最后一件事。
做完之后,便是两清。
“具体要怎么做?”
李慎放下杯子,看向海棠,无论这之后会怎样,他已下了决意,便不会更改。
“我会对你施以‘点睛’术,在你心中留下暗示,让你能够突破自身极限,触摸到神坛的境界……一旦感受过一次,相信以你的实力,定然能真正突破那层障壁。”
海棠沉静的话音悄然抚平了李慎心中不自觉的那点焦躁,让他也真正平静下来。虽然不知道对方所说的‘点睛术’究竟是什么,但彼此的了解和这些年的相处,让他相信她的判断。
于是他道:“现在可以吗?”
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吹起了海棠的额发,她微微敛起眼帘,伸手将被吹起的发丝挽回耳后。
沉静的嗓音在房间中幽然响起,似叹息一般。
“可以。”
………………
长安东郊,白苇渡。
入夜的渭水依旧静静向东流淌,远处的渡口依稀可见灯光闪烁,在这样糟糕的雨天里,河岸边的草地也变得泥泞无比。
有人躺在那里,面朝天,微睁着眼。
他是个刺客,原本应该是,在十六岁前,他活着的意义就是学习如何杀人,以及去杀人。那个时候,没有人告诉他,杀人是不对的,正相反,在他受到的教育里,不杀人,才是错误的。
这是个人吃人的世道,人命如草芥,强者生,弱者死……正因到处都是黑暗,所以才分外渴望光明。
“咳咳……”
巨大的刀口从他的右肩延伸到左腿,几乎将整个人从中剖成两半,血液从他的身体渗入湿泞的泥土,散发出腥臭的气味,又被从天而降的雨水打散。
空气中染上一层肃杀的气息。
手持鬼齿大刀的高一从黑暗中现身,沉厚的鞋底践踏在泥水上,发出啪啪的溅响。赤红如火的头发有一绺湿漉漉的搭在了眼前,看起来状况也并不怎么好,身上的战甲被开了许多个大小不一的窟窿,每走一步,都有一串血珠洒落在身后。
他走到躺在地上的人身旁,弯下腰,将对方头上的战盔粗暴的扯下来。
下面是一张苍老而平静的脸。
“你……”
高一皱起眉,在脑海里回忆是否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然而他一无所获。奄奄一息的老人却并不关心他的反应,而是有些出神的望着前方奔流不息的河川,想起了许多,许多年以前……他心爱的那个姑娘。
他向她许诺:待事情结束,便带她去他的故乡,找个安静的小村,置点田地,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他没能做到,让她等了一生。
年轻时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如今想来却只不过是‘放不下’,‘看不开’,理想也好,信念也罢,大都只是自身的执念……总得要等失去后,才明白什么是最应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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