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之听见他在屋里一连串的动静,连忙放下手中的酒从廊榭里进来。廊榭的门被推开,月光立时照进屋内,陆淮柔跪在地上,手足并用的爬起来。秦砚之疾步过去扶他,见他按着肚子,问道,“怎么了?伤着了?”脖子的事才刚刚过去,这又受了新伤,秦砚之对他的冒失程度再一次重新判断。
把他扶到床上,秦砚之摸出一个火折子,吹燃,用内力一震,燃烧的火块四散,用剑柄打去,将床边的蜡烛瞬间全部点燃。借着火光撩起陆淮柔的衣服,就能看见他左侧腰腹一片青紫,顿时无奈的叹气,“你怎么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伤到骨头了吗?”
陆淮柔心虚道,“我就是没……没看见,应该没伤到骨头。”同时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伤处,痛得他又是一阵呲牙咧嘴,眼睛不由得又湿了。
秦砚之本想再说他两句,但一见这人湿润的眸子,瞬间败下阵来,“我去找些药酒,你老实呆着。”秦大侠这里哪来的药酒,只有向妈妈的人要。他这间确实是最上好的雅间,一个不大的小庭院将前堂的热闹稳稳地阻隔于此,恰好一个熟识的小厮迎面跑来,他问了一句,小厮热情的指了路。
他去寻药酒免不了要花些时间,陆淮柔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等,一时有些无聊。腰腹的伤处刺痛非常,他下意识的去看中伤他的罪魁祸首。就在床边不远处,正对着廊榭门的位置有一个小桌,桌上摆着茶具,旁边三个小矮凳,杠到他的那把翻倒在地。陆淮柔孩子气的哼了声,表示自己绝对不去扶起它。这一扭头,就看见了手边不远处,刚刚被用来点火的省事道具,秦砚之的剑。
秦砚之不常带着剑,这一点陆淮柔早就发现了。除非赶路,平常秦砚之的剑和他本人至少会相隔两臂以上的距离。刚才也是,秦砚之的剑就那样大落落的扔在床头墙边的木柜上,若不是为了点灯省事,大概也不会去拿它。现在这把剑再次被随意的放在了床边,陆淮柔忍不住拿起来,置于腿上,用手轻轻的摩挲。
剑鞘主体是银白色,雕刻其上的花纹沟壑里是黑色,花纹很简单,只草草几笔。正面靠近剑柄的方向镶嵌了一枚纯黑的宝石,黑的浓郁,不掺一点杂质,指触冰凉。利剑出鞘,银剑冷光点点,泛着彻骨的寒意,光亮的剑身上映着陆淮柔水意流转的双眸,和眼尾那一朵可爱又艳丽的小花。剑柄剑身上都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花纹,也没有半个字。
秦大侠终于讨到药酒回来的时候,就见陆美人手里抚着他的剑出神。一时竟有些口干舌燥,仿佛被抚的不是剑,而是他。
陆淮柔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望去,见是那人回来,下意识微微笑了下,“你的剑是什么名字,不曾听你说过。”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床边坐下,正挨在陆淮柔边上,将手里的药酒瓶打开,“躺下,我帮你擦药。”陆美人闻言收剑入鞘,将剑放在了一边,听话的躺下,掀起了下摆,露出骇人的青紫来。
秦砚之一手涂满药酒,加上浑厚的内力,揉按着伤处帮他活血祛瘀,陆美人痛得呜呜啊啊,又不好意思再哭出来,只好用棉被半遮着脸。随即就听对方似是不经意的说道,“没名字。”
“怎么会没有?”陆淮柔有些奇怪,注意力也被转移些许。
“师父说我不知为何拔剑,就不配为剑取名。”秦砚之神情淡淡,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这两者好像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
“师父说,不知执剑为何,挥剑时就会心生迷茫,人心不定,剑心不明,就算呼唤它的名字,剑也不会回应你。”
陆淮柔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不常用剑了。明明已经把所有的招式烂熟于心,明明内功剑法已经如此炉火纯青,却没能达到人剑合一。既然不知为何执剑,那就索性不用剑。陆淮柔从不曾想过,这个看起来洒脱不羁得超脱凡人的男人,竟然也有这样的迷茫和固执。
“不过我给剑鞘起名了。”秦砚之突然说,“叫墨轻。帘过案上砚无水,笔尖指处墨不轻。墨轻。”
“这是你作的诗?”陆淮柔惊奇道。
“不是,是达摩寺老方丈将明大师给我解的签文。师父带我去算命势签,大师就说了这两句诗。师父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蛮好听的。”秦砚之说着这些话,手上也不停。
命势签顾名思义,是一种卜算大体命运走向的签,这种签只有达摩寺的历代住持会算,这一代刚好是将明大师。算出的结果一般是人生中的重大事件,比如大难,大运气,真姻缘,大转折之类。想要算命势签的人很多,但是佛门讲究缘分,有些人花了大价钱也不一定能见将明大师一面,有些人却不用说就能得到大师卜算。秦砚之就属于后者。
宗潮音和佛门并无渊源,不过他每次收徒后都会带徒弟去达摩寺算上一卦,算的都是平安。秦砚之的命势签是将明大师主动要求算的,算出来也就这两句诗,宗潮音很是无语,“说了不如没说。”
不过数年之后,宗潮音似乎渐渐明白了将明大师的意思。少年时的秦砚之心中空空,没有拔剑的理由,在宗潮音看来,尽管他的根骨卓绝,但这样是无法集大成的。确实,秦砚之修行的速度一日千里,十七岁整的时候,秦砚之就完整的习得了宗潮音独步天下的藏心剑法。他的剑法内功已没什么可教的,除了心境。
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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