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老三紧逼着儿子:“你说,你说。”
周晓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住在施家时的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他们对自己的照顾与爱护,随后又是姐姐那天全无表情的模样,心紧紧地收了一下,只想那个小丫头说不定也会和姐姐一样,拒绝的话这会儿怎么也说不出口。
桂老三见他不再与自己犟,心里的气也就缓了些,“清哥,你自小就是一个懂事不叫人操心的孩子,你先去夫子说说,等咱们家还清了债,有了余钱再回来继续读,咱们也得快些赶回去,你施叔,唉,你施叔的衣冠冢还没立呢。
周晓晨听了那一声叹,心里头发酸,那日施茂过来看她的情形还在眼前,人却突然就这么没了,吸了吸鼻子,她瞪眼将泪收了回去:“嗯,阿爹,我这就去。”
两父子一道去了院长那边,正好季夫子也在,把家里负债的事略提了几句,像这样寒门学子辛苦考入,最后因无力供养而退学的事也不是头一回。院长没说什么,倒是季夫子叮嘱道,若将来还想再进学科考,回家后半点不能松懈,在这里退学回家的不少,但能够重新将学业拾起重来的却不多。
周晓晨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回去理包袱时,周大仓和赵文脸色很是不少,一个屋子一下走了两个人,实在是一件让人极为不开心的事。
花了半天的功夫,与夫子同窗们告别,周晓晨背着包袱坐上父亲借来的马车。随着那一声鞭响,结束了短暂的学习生活。
匆忙赶路,两父子这一路话都不多,各自想着心事。
周晓晨满脑子都是如何处理自己这场推拒不得的婚事,她不忍心伤害施诗,也承担不起拒婚带来的后果。
经过镇子时马车没有停留,越是接近终点,周晓晨越是紧张手紧紧捏着,一张脸半没表情也没有。
桂老三坐在车辕上,快到时他将马车停了下来,抛了帘子往里头看,入目就是一张不情不愿的脸,这些年父子二人从不曾红过脸,也不曾争执过,如今虽也说不上吵但气氛着实有些紧张,“清哥,阿爹说的话你想明白了没?”
这话周晓晨不知道要怎么回,须臾她淡淡地叹了口气,垂眸低声道:“阿爹,我想明白了。我晓得要怎么做。”
桂老三知他心里还是有疙瘩,只是在他看来儿子不是无情无义的,眼下脑子转不过来,不过是因为年纪还小对男女之事不通,施诗长得好往后必定是个漂亮的,等儿子长大通了□□了,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于是说道:“既然想明白了,那就不要摆出这样不甘愿的样儿,傻小子,阿爹和你娘不会害你的,往后你就明白了。”
周晓晨轻点了点头,拿手用力揉搓了一下脸,做出了表态。
桂老三看他这样总算松了口气儿,拉了马缰重又上路。
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马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周晓晨没有立马下车,还是在车厢里调整了一下呼吸,刚准备起身,后边门帘子叫人掀起,“哥,你回来啦。”是迎上前来的桂月源,只是这一声哥,与往的兴奋不同,带了那么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周晓晨努力朝他扯了下嘴角:“我回来了,”边说边故意拿了包袱递过去:“帮我拿回房。”
“好。”桂月源忙将包袱接过去。
周晓晨等人走了,她才慢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家里安静不见姐姐和母亲。
桂老三把马车拉到一边,绑好了缰绳才回头道:“你娘和姐姐去陪你纪婶了,你先回屋收拾一下,找身素色的衣服换上,咱们一会过去,你给你施叔磕个头上个香。”
周晓晨点了点头,走回房里找出了一身素净的白衣,这衣服是当年守孝时穿的,现在有些小倒还穿上得。
桂月源在边上先不说话,忍了半天到底还是开口说了句:“哥,你别难过。”也不晓得他说的是施茂的死还是不能再去上学。
“嗯。”周晓晨轻应了一声,衣服全都换好后,走到脸盆架子边,拿巾子草草洗了个脸,将自己打理干净后,才重新走出了房。
外头院子里,桂老三已经等在那儿了,先将儿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行了咱们走吧,眼下你纪婶就住在老宅子里。源哥也跟着一道吧。”说完他带头朝外走去。
两兄弟很是听话地一道跟在后头。
施家的老宅离桂家并不远,也就是拐个弯百来米的距离,周晓晨远远看到那挂着白灯笼的大门时,步子顿了那么一下。
“哥。”注意到兄长的停顿,桂月源小心叫了下。
周晓晨只觉得眼睛有些发热,先前她只是听父亲说,心里难受但毕竟还能控制,这会儿亲眼所见,一股子酸意便没来由的涌了上来。
他眼红得明显,桂月源也不晓得要怎么安慰才好。
周晓晨别过头,手按了下眉心才应道:“走吧,我没事。”可那声音已经有了哽咽的味道。
桂老三在前面留意到了儿子们的动静,他心里也是一阵发酸,长叹了口气朝着大儿子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一会进去了你忍着些,别再把你婶子和诗诗惹哭了。”
周晓晨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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