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狄初还未明白,他死死抓着温琼芳不放手,无非是害怕最后一个关爱他的长辈,也离开人世。
狄初成熟,但他还没练就一颗成年人的心。
他的潜意识里仍旧很孩子气,固执地不愿回头。
温琼芳住院大半个月,时间去走一半。
祁凌“听话”地很少出现在医院,他只是怕再与狄初发生冲突。
温如水过得有些恍惚,祁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最后经过狄初同意,让温如水也搬去了耀铭二期。
此后狄初住在医院里,祁凌睡在工作室,祁迟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温如水。
祁凌偶尔去医院,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透过玻璃,偷偷看望奶奶和他的少年。
温琼芳睡下,狄初开着程司从送来的台灯写作业。他微弓在病床前,脊梁弯曲,像是背负着千钧力量。
祁凌看着看着就会心酸,想进去抱抱他,跟狄初说,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你不要怕。
可他不行,也不敢。这是狄初一个人要面临的困难,他在自己作茧自缚的蛹里待着,无论他想不想出来,都是自己的事。
狄初写着写着就会睡着,祁凌一直在外面站到他睡熟。有时会径直离开,像从未来过。有时会偷偷进去,帮他把灯关掉,偷吻狄初的脸。
摸着对方的手,祁凌才发觉自己当真是思如泉涌。
太重太重,所以才逃到工作室,逃到人声鼎沸的地方,来掩饰自己的孤独。
从两人谈崩已过了二十天,祁凌去学校给狄初收拾新发的卷子。他分门别类地把试卷规整好,然后递给程司从,让他放学带去医院。
程司从看不得两人这副样子,又没分手又要搞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你自己去吧,初哥肯定想你去。”程司从说,“上次我给他送卷子,他直接说肯定是你收拾的。只有你才会把政治试卷整理到历史文件袋里。”
祁凌没回话,把试卷硬塞给程司从:“拜托你了。司从。”
程司从脚下一滑,祁凌三年来叫他名字的次数,数都数得清。他有点忐忑:“凌哥,我操,没事吧。”
“没事,”祁凌的语气还是淡然地没有任何波澜,“以后的卷子也拜托你去送了,最好三天一次。越往后,复习整理的东西应该越多。”
“你有时间也去医院跟狄初换个班,跟他讲讲学校复习情况。”
“我可能,没时间了。”
祁凌终于抬起眼,程司从对上视线,那一瞬间心惊肉跳。祁凌双眼里全是血色与忍耐,按压着什么不让情绪爆发。
程司从傻子一般愣在原地,拿着祁凌整理好的试卷,看着祁凌只从座位上,其他什么东西也没带,头也不回地离开。
刹那间,程司从以为,这是个亡命之徒。
狄初开始担心,开始坐不住。
祁凌已有一周没出现在他视线,七天之内,祁凌没有任何信息,没来医院一次。
狄初知道自己当初说话伤人,但情况所迫,祁凌实则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不然不会夜探医院数次。
温琼芳又进了一次手术室,再次抢救。情况恶化。
温如水来一次医院,哭一次,狄初便不让她来了。
狄初想,有什么事,他会扛。
温琼芳的存款急剧减少,狄初把自己的金库拿出来。
有些钱是留着以后用的,但什么都比不上温琼芳。高春丽给的压岁钱他没动,说不上什么原因。
祁迟出现的时间也开始减少,说话时眼神躲闪,不愿多谈。
狄初本想主动给祁凌打个电话,但温琼芳的病情又让他忙得忘了。
一边复习,一边照顾病人。
温琼芳的意识很难清醒,狄初走不开。
后来祁迟也没来了,温如水像是失了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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