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年纪,是不知悔恨为何物的。即便姜夙兴前世,在楚家大哥死亡后,心里也是总想着把责任推脱给别人。是秦尊的错,是楚纨的错,错的不是我。
十八岁的少年,没有自我悔悟的能力,也没有承担悔恨的能力。
等到他终于能理解这悔恨的时候,心中滋味,实在是难以言喻。正如此刻的姜夙兴,他甚至无法狠狠地去责骂楚纨,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跟楚纨一样的年纪和处境,他会做出同样的事。他没有资格去责骂楚纨。
这种悔恨,不能跟人诉说,不能哭出来,只能生生地压在心里。忍受良心和责任的煎熬,因为这是他该承受的。几年后成熟的楚纨,会承受比他今日更加深重的悔恨和痛苦。
现在姜夙兴怀疑,老天冥冥之中让他重生这一世,是来让他重新为他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误赎罪的。
年少无知,真是可怕啊。他们没有清晰的自我审视能力,时常会在犯下滔天大错之后,还要奋力去为自己辩解。就像当年的他和现在的楚纨,明明是两人合谋害秦尊误杀楚朔,却在事发之后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秦尊身上。
而等到他们终于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就像此刻的姜夙兴,即使他拼尽全力,却也无法改变楚纨死亡的现实。
为什么他做了这一切仍然改变不了楚朔的命运?难道老天让他重活一世,真的是来惩罚他的吗?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却无法改变任何一件事?
姜夙兴忽然觉得浑身发麻发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感觉气提不上来,脑子一阵眩晕。
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他的手臂,姜夙兴抬起头,视线模糊中看到一张充满了担忧的脸。
“白棠哥……”他喊了一声,便晕倒在那人怀里。
顾白棠将人接住,顿了顿,弯腰勾起姜夙兴的双腿,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人抱起来走下英帝宫的台阶,走在那条飞满了梨花的迎宾道上。
英帝宫的亭台楼阁上,四处都立着人。
“那人是谁?”
“是执法宫的大弟子,叫顾白棠。据说跟姜夙兴是青梅竹马,两人成过婚的。”
“哟,怪不得呢,你们看他俩的神态动作,可真是郎情妾意呢。”
“成婚了?可我怎么听说,这位顾公子,可是逃婚了呀!只怕这位姜家主,是一厢情愿吧!”
“方才那可是玉屏姜氏的传人?”一个老者走出来,女子们纷纷俯身行礼,弯腰齐齐后退一丈远,齐尊一声:“王叔。”
今日在英帝宫值班的弟子傅远鸣到老远就开始弯腰躬身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尊主。方才南院发生了一些家事,已经处理好了。打扰到贵客休息,是我们的过错。请尊主不必介怀,稍后有御膳房设宴,长老们为尊主接风洗尘。”
原来此人正是长乐九王之一的第七位尊主,人称「七山老祖」,修为数千年,道行高深莫测。他是这一次长乐的使者,专门来要回周辉的。地位尊崇,法力无边,让西城诸位长老十分棘手。放眼整个西城,没有哪一个弟子敢来接待。刚好这七山老祖跟西昆仑有些渊源,明正就把傅远鸣送到英帝宫来伺候了。
傅远鸣自然十分不愿意,可是他一是西城玉鼎宫弟子,二是西昆仑的少主,怎么躲也躲不掉。长老们暗中授意,周辉此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交出去。他们打着算盘让傅远鸣说服这七山老祖放弃周辉,可是傅远鸣来英帝宫这几日,莫说去跟七山老祖说几句话,就是走到离他三尺远,也是两腿发抖,几欲逃走。实不相瞒,这是他这么久来跟七山老祖说的第一句话。
倒不是说这七山老祖气势强大到方圆百里无人敢近身,实在是他周身都是一股浓郁的味道让人不敢靠近。传说这七山老祖自从修成老祖之后,八百年都没洗过澡了,身上的虱子都成仙了。傅远鸣以前还以为是别人夸张,直到近日方知古人诚不欺我也!
光看这七山老祖一出来,那些原先围在栏杆上看八卦的长乐姑娘们都纷纷后退出八丈远的阵势,就晓得这其中的可怕之处了。
七山老祖却不把这些放在眼里,遥手一指,指着那迎宾道上的人影:“老夫已有七百年没见过真正的伏羲天龙八卦阵了,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看到。他如今多少岁了?”
傅远鸣看了一眼,知道他是再问姜夙兴。道:“回禀尊主,姜夙兴现年十八岁,是今年三月新入的弟子。”
“十八!?”七山老祖一脸荒唐,“他那个样子像十八,三十八还差不多!咦,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姜太平那个老家伙怎么样了?老夫也有好几百年未曾听闻过他的消息了。”
“这个弟子不清楚,尊主可在稍后亲自问他。姜夙兴因奏伏羲琴身体劳累,恐怕要修养几日。”
七山老祖捋了捋胡子,轻声道:“伏羲琴是嗜血之物,位列修真界「十大极品血器之首」。姜夙兴年纪尚浅,没有一定的功力修为,贸然祭出伏羲天龙八卦阵,无异于自寻短见啊……”
又说顾白棠带着姜夙兴回到御膳房,彼时几位长老正在雅芳斋吃螃蟹。姜家大哥老远见顾白棠抱着面色惨白的姜夙兴走来,忙不迭地搁下嘴中的蟹肉跑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这几天老生病,比姑娘家还娇气。”姜昼眠十分不满,他瞪着顾白棠,“你这个弟媳妇是怎么当的,你老公……”
姜昼眠话说到一半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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