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用马球棒轻描淡写地往卫源坐骑前右膝上轻轻一捅,颠得卫源差点摔下马去,然后这个王八蛋就拖着球杆,留下一路放浪形骸的笑声,跑了。
卫源一直追杀季三昧到中场结束。他余怒未消,取了一盏茶来喝,好解暑消火,可一口茶还没安安心心地咽下肚,身旁就又传来了一个叫他喝三百盏茶都消不下火的声音:“喂。”
卫源强忍着把茶豁他一脸的冲动:“你做什么?”
季三昧在他身边坐下,由于有沈伐石精心用灵力护着,他身上连丁点儿汗都没出:“源儿,问你件事。当年你弟弟跟我走的时候,有告诉过你一声吗?”
似乎是没想到季三昧这狗嘴里还能吐出二两象牙来,卫源愣了愣,才“嗯”了一声:“他留了一封信。”
“信呢?”
卫源从怀里直接掏了出来,那封信显然被保存得很好,边角都没有弯折处,季三昧接过来,倒也没说什么恶心人的浑话,拆开就看了起来。
“兄长,我想出门游历些时日,勿挂勿念。卫汀留。”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值得卫汀在身上揣足八年光阴。
季三昧把这区区十八字看了好几遍,才递回给卫源,卫源立即很嫌弃地把季三昧捏过的地方擦了擦,动作之露骨,表情之鄙弃,一点儿都不怕季三昧瞧见。
季三昧都有点好笑了:“我说,源儿,怎么就这么讨厌我?咱们自打第一次在马球场碰面,你好像就挺反感我。”
在季三昧的记忆里,他和卫源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在这个马球场,当时的他既无功勋,也无身份,和那些世家搭不上话,只能跟刚认识不久的沈伐石聊聊天,在沈伐石被他兄长叫走时,季三昧脸一转,就瞧到了卫源,他看他脸熟,便想上前跟这个邻居打招呼,卫源却把他当猪处理,刚跟他视线接触一下就掉头离开,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至于那个雪夜,自己从雪窝里救出了个孩子,并跑去事主家门口大言不惭地敲诈救援费的事情,由于和卫汀相关,被从季三昧的记忆中全部剔除。
卫源怪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在马球场?第一次见面?”
季三昧反问:“不然呢?”
卫源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这人重生一世,脑子没全带进这个身体里来,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儿,才忍住了揍死他的冲动:“你全忘了?”
若不是那个雪夜,卫汀怎么会结识季三昧?怎么会在一觉睡醒过后盛赞“邻居家的大哥哥好温柔,喂我喝热水,还请我吃馄饨,帮我换衣服”?
卫源告诉过他多少遍,季三昧对他好是有图谋的,是打算从你兄长我这里敲一笔钱的,可小小的卫汀还是那样义无反顾地倾慕上了邻居家的小哥哥。
从此之后,卫汀的泥偶就不仅仅只做卫源的了,在卫源的旁边,往往还会多上一个叼着竹烟枪的王八蛋。
弟弟就这么被人忘却了,自己却不能提及,毕竟季三昧把卫汀的存在都忘得一干二净,就算说了也没什么屁用。
再加上那段沉睡在回忆里的“鱼骨头”,卫源委实是如鲠在喉,索性左右无人,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一鼓作气地和盘托出:“……包子铺。”
季三昧:“嗯?”
卫源咬牙切齿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西城的包子铺。”
这件事对于卫源来说是一段再羞耻可鄙不过的记忆。
那个时候,卫家在他那个赌鬼父亲的压榨下已经败落得一塌糊涂,连嚼谷都不给兄弟和他重病的娘亲留下一点。父亲是一棵濒死的枯树,再加上母亲这棵拼死也要缠紧父亲的菟丝花,卫家两兄弟的日子过得很苦。
家里已经断了整整一日的粮了,卫源翻遍了家里,硬是找不出一枚铜钱来。他又不愿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乱当,生怕父亲回来要当东西时找不到,把气撒在自己和阿汀身上。
自己挨顿揍倒是没什么,早习惯了,可弟弟身体向来弱得很,受不住饿,更受不住打。
卫汀性子温和乖巧,自然不会喊饿,但是看到他小脸蜡黄的样子,卫源心里头着实不好受,心一横,牙一咬,就跑出了门去,去了西城的一家包子铺。
此时已是临近傍晚时分,不少人出来用晚餐,包子铺老板和小二忙得很,一笼嫩白个大的硬面包子卧在街旁的一个大笼屉中,也没人看着,散发着一股肉汁的鲜嫩香气。
卫源几乎没有经历什么心理斗争,就仗着个子矮小,凑到了笼屉边缘,手脚飞快地往自己袖子里揣了三个包子。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季三昧的。
季三昧站在旁边的一家点心店门口,袖手直直地看向他所在的地方。
卫源的心里打了个突,差点儿失手把袖子里偷来的包子全部摔下地。
他不敢再停留,一低头抬腿就走,可他硬是提不起半分勇气来回头去看一眼,他很怕自己走去老远,一回头还能看到季三昧。
他看到自己偷东西了。
他真的看到了吗?
那样盯着看,肯定是看到了……
他怎么不叫抓小偷?
他……
满脑袋充塞着的念头险些把卫源的头挤爆掉,可是到头来季三昧也没喊上他一声。
卫源只希望从此之后一辈子都不要跟季三昧扯上任何瓜葛,但是,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撞上了他,还被季三昧敲了一笔钱。
他认定了季三昧是在提醒他那件事,但他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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