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估摸着下午会滑得很累,索性上午去雪道上拍照,下午再滑。谢一念在一条中级道上,居然发现了另外一个摄影师在摄影,一问是范逸刚雇来的,今天第一天上岗。于是谢一念给他说了些经验。哪条雪道风小景色好,什么时候该去哪拍。
没想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天忽然阴了,风也刮了起来。
雪道上的粉雪被风兜起来往一侧吹。谢一念站在一条插着旗门的高级道上,目力所及都是漫天的雪花。
远处有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姑娘,在雪道上过旗门。谢一念在下面守着,想给她拍张照片。那姑娘在旗门间来回穿梭,粉色的身影在茫茫的雪雾中若隐若现。谢一念半跪在地上,等她进入相机的焦段,眼睛一直盯着她。忽然,在离他有几米的地方,那姑娘转过一个弯,却没有转回去,直冲着雪道边的树林冲过来。谢一念的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到“砰”地一声,那姑娘就撞到了一棵树上。
声音很响,撞得力量相当大。那棵白桦树晃了好几下,抖落下很多树皮和一树雪花。
当一个人被当作一个肉`体随意进行抛掷、撞击等一系列惨烈的动作时,给人感觉是很诡异的。
谢一念愣了一下才冲过去。那姑娘半个脑袋栽在雪里,此刻摆出了一个有点恐怖的姿势。
这条雪道两侧都是树林,坡度不小。树都不大,一排排的白桦树。可能是雪都被吹了起来,导致能见度低,所以她没看见前面的树。
谢一念把人抬了一把,放平,拽下她的护脸探到鼻子前,感觉好像没什么呼吸。但自己手指冰凉,被冻的快没了知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没了呼吸。他吓得早就忘了雪场救援电话,直接播了范逸的手机。
范逸带着人开着雪地摩托,一刻钟之后到了现场。这时周围围了三四个人。
“怎么回事?”
“撞树上了。”
范逸看了看,也探了下鼻息:“刚叫了急救车。看见怎么撞的了么?你动过她么?”
“就滑下来直接冲着树撞过来了。我把她放平了,刚脑袋撞完栽在雪里了。”谢一念的声音有点抖。“有问题么?”
范逸说:“没问题。给她拍几张照片。周围都拍一下。”
谢一念拍了这个姑娘,又看到地上很多掉落的树皮,也拍了一下,还有雪道及树林的位置。
“给她抬下去。”
几个人将人运下山,救护车呜啦呜啦地也到了。
人送到车上,范逸上了车,交代了刘经理去查这姑娘的购票记录,有没有买保险,通知家属。转头又对谢一念说:“回去吧。”
“我也跟你去。”
范逸见他脸色煞白,抱着相机惊慌一副失措的样子。
“别去了,去了也没什么事。”
此时刚到中午,离班车开还有一下午。谢一念忽然觉得这几个小时自己根本没法挨了。
“带我去吧。”
随行的还有范承明的一个秘书和一个主管,各自打电话安排工作。姑娘被推进抢救室。c市下午四点多的医院,人不多。医生护士来往匆匆。残喘的夕阳照进窗户,射出一个个斜长清冷的影子。
范逸和谢一念坐在楼道里的长凳上。两天之内第二次来医院,这一次是谢一念第一次守在抢救室外,为的却是一个陌生人。他的心脏一直狂跳,他多希望这抢救不是例行公事,不是确定结果前无意义的流程。他从没觉得生命这样脆弱,这样富有戏剧性。
谢一念盯着头顶的抢救室的灯,左手抱着相机,右手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乱点,后来失去了节奏,变得慌乱无章。
忽然他发抖的那只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裹了起来。
“害怕了?”范逸笑着问,“还敢滑雪么?”
谢一念目光呆滞,语无伦次地说:“她就那么撞上了……在我面前……然后脑袋斜向下杵在雪里……好像……好像”
谢一念的手被握紧了,话也被范逸打断:“所以你知道上次你一个人滑树林,我为什么急了?”
范逸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人多弱啊,很容易死的。”
谢一念微微点了点头。
范逸又自言自语说:“所以要使劲活啊,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谢一念察觉范逸覆在自己右手上的手心有些潮湿了。他动了动,范逸随即把手收了回去。
谢一念把手握成拳头,发现竟然有点烫了。正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护士走出来。
“死亡通知书开了,家属呢?”
范逸起身:“去找了。”
谢一念心里“咯噔”一声,还是死了。在自己面前砰地一声,消失了一个生命。
“那先办别的手续吧。”
范逸跟着秘书去办手续,谢一念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他忽然想起张希上次说认识宣传口的人,帮他撤了网站的新闻。现在看确实起了关键作用。他拿出手机,拨了张希电话。
“我看滑雪群里有人说了,说是撞树上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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