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枫没有作声,顾退之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又吓到了他,便接着开口说:“其实这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他试图转移信枫的注意力:“上个世纪到本世纪一十年代,存在两种病毒,它们是目前已知的仅有的两种‘丝状病毒’,它们横征暴敛大行其道,所过之处无一幸免,有人在显微镜前看到它们吓地瑟瑟发抖直跌到地上,大呼它们是‘生命收割机’。”
信枫词约指明:“马尔堡和埃博拉。”
顾退之点点头坐到床脚,继续开口道:“人们常常说,死亡是免费的,但是它们会告诉你,死亡是昂贵的,你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首先,他们下达‘死亡通知书’,收割走人的恐惧。然后,金钱,财富,权力,阶级,这些在它们面前都是同等的,它们戴着王冠,把人关进牢笼,变得一无所有。‘死亡倒计时’开启,它们侵入人的身体,侵染破坏细胞,器官,血液…它们默许人类生活呼吸,然后在不经意间蚕食掉健康与生命,突然地某一刻,也许你正在街上行走,就会全身暴血抽搐,软塌塌倒在地上。人像被投入下水道内,全身炸出血水,化作散发恶臭和流淌污水的垃圾。”
“但是这不是最可怖的,它践踏于生命之上,剥夺掉人面目全非之后仅存的希望。”
“它在来临之前淡漠通知,在来临之时不动声色,在大快朵颐之后鄙视睥睨,头也不回地奔赴下一场盛宴。”
“它冷眼夺走最后一点悬而未决的东西。”
顾退之淡淡说:“应该是尊严吧。”
【丝状病毒:马尔堡和埃博拉病毒,目前已知只有这两种。很可怕,死亡率接近100。埃博拉病毒已有疫苗。】
信枫走到他身边坐下,快速回想了一下以前看过的资料,说:“本世纪医学历上记载,2016年,华国军事科学院的研究团队研发的重组埃博拉疫苗(rad5-ebov)在非洲塞拉利昂开展的Ⅱ期500例临床试验取得成功。”
顾退之点头:“这在当时是影响很大的一件事,尽管只是临床试验,可这代表了进步。当我无意间在书上看到这篇报道时,突然感到敬畏。当时我还是个学生,每天循规蹈矩做实验写报告,赶讲座写论文,我每天都这么过,我身边的人也是这么过的。可是那天下午我没有去做作业,我在图书馆呆着,找了许多相关资料看。尽管有很多看不明白的地方,看完了还是觉得很高兴。人类跨越千山万水,嘴里说着‘我只是尽绵薄之力’却做着最危险的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把善良见诸行动。世界每天都在瞬息万变,我们进入到这个领域,我们学的这些,我们每天在研究的东西,其实都是和物种衍变有关的,无论是微生物,植物,动物还是人,最终都要演进繁衍。宇宙进化,导致生命起源;生物进化,导致人类起源;人类进化,导致社会的起源与发展。遗传、变异、选择、进化,猫抓老鼠,羊吃草,南橘北枳,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归根结底,这是生存的本能问题。”
信枫听得专注,肯定道:“这样人类才开始了对自身的审视。”
顾退之眉目淡淡,靠在床边的扶手上说:“审视之后发现可贵之处在于,见到他人疾苦颠连,并未无动于衷,而是为之施以援手。因为我们都明白一个道理,人类永远需要探路者,却少有人自愿踏上充满意外与危险的旅途。说太容易,做很难。”
【熟视其同胞之疾苦颠连,而无动于衷,不一为之援手,则与qín_shòu奚择焉?by蔡元培】
【资料:2016年,中国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的陈薇研究团队研发的重组埃博拉疫苗(rad5-ebov)在非洲塞拉利昂开展的Ⅱ期500例临床试验取得成功。】
顾退之也曾有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少年时,有“好事尽从难处得,少年无向易中轻”的学生时代。他生在一个开明民主的家庭,父亲是大学讲师,母亲是外交官。父亲平时醉心学术,安贫乐道,对他最多的教导就是“不要辜负你伟大的一生,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就好。”母亲常年驻扎异地出差,但从不会缺少对他的温婉关怀。他和父母之间有着淡然如水的君子之交,静水流长。这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人,在极早的年纪离开父母的宠溺住到寄宿制学校里,去获取大量的知识,去探寻无限的可能,开明的父母给予了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他活地坦荡,也有些理想主义,但好在一路走得顺遂,面对挫折能心胸开阔,脚踏实地。
顾退之的人生在大学时代发生了转折,那时他风华正茂,然而在人生的巅峰时代也遇到了瓶颈期,他的生命在生长、建构的阶段不可避免地撞上了天花板,需要一个新的点去触发、刷新,他勤恳努力,心想事成,但第一次感到空虚,面对庞大的知识资源,他感到分外陌生。他在沿着可以预见的轨道走,却不确定自己是否偏离。好在这时候他遇到了黎勤。黎勤第一次见他,说“你太年轻了”。这是所有长辈最常对后辈提及的话。
“你太年轻了。”
这是强大生命力的代表,也昭示了一切不稳定因素:不成熟,不稳重,盲目乐观,过刚易折,眼高手低。
黎勤说,你的论文答辩既然分到了我手上,那我就带带你吧。他带着他上山下海,去云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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