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娘的屁。
“你过年的时候,去了月潭寺吧?和一个个子高高戴眼镜男人?”
何前说的笃定,笃定里又含着一层隐隐笑意。像是把这件事说的清清白白,再把乔奉天也牵扯进了这个事情的起因经过里,他能得一丝被救赎的畅快。
何前弹了一下盛着百家地的玻璃高脚杯,“村东李主任家的闺女看见了,回来兜着张破垃圾袋的大嘴的吧啦吧啦给你底儿露个精光。”
乔奉天眯了下眼睛。
“她们说。”何前话里的笑意更浓,眉毛飞扬,像是在给乔奉天复述一场精妙绝伦的好戏,“说乔家二崽子乔小兔爷厉害了能耐了,找个捅屁股的人都比原先强了,比那三魂七魄少了一半儿的那个阴测测的支教老师好多了吧?可以啊,当真是狐狸养的小娼货屄养的狗屁破烂.货,我当怎么生那么白净呢,合着是就靠吃男人那活儿啊,哎哟我真可开了眼。”
乔奉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由红转白,嘴巴张张想说什么,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说不出。又像是被抠通了一块,往里呼呼灌着凉飕飕的冷风。
难过已经不难过了,气也已经气不动了。只觉出心里愧疚,愧疚他误把郑斯琦拖下了泥池,让他平白无辜遭了这一盆兜头的脏水。
乔奉天摸了摸鼻子,耷拉下眼皮,绷紧着嘴角歪了歪脑袋,“所以呢?你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前一瞬间有些莫名的懆急,他懊恼似的低头狠拍了一下桌子。
“我阿妈听了一耳朵闲话,回来就抓着我跟我说你有病你脏得很,让我在利南离你远点儿。”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我说您甭管我,我自己的交际我自有安排,她就不高兴,就骂我,就教训我,就连我这么些年不求上进不找女朋友的事儿全翻出来数落了个遍。”何前自嘲地抿嘴一笑。
“后来,我阿爸蹲在一边抽烟,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按,他说,前子啊,你啊。“何前抬眼,深深地盯着乔奉天,”别和乔家二崽子是一条路上的货吧?”
乔奉天心里“咯噔”一下。
“你怎么说?”
“我?我咋说?我就笑呗,我说怎么可能你们都几把瞎想什么呢,我说我他妈这辈子都不可能干跟你这样儿恶心得人隔夜饭都往外冒的腌臜事儿。结果我越是矢口否认满口脏话把你骂的狗屎都不是,我阿爸看我就越质疑,我就越心虚,我就越害怕……”
何前搓了搓后颈子笑了起来,“真的,一身的白毛汗,我从来……我从来没见过我爸那个眼神,从来没有。我觉得我上一秒承认,他下一秒就能抄家里的柴刀砍我脖子上。”
乔奉天出门穿了件米色的圆领毛衣,隐现着能盛水似的深凹的锁骨。衣服针脚细密,衣筒宽大,显得人单薄瘦削,清减一把,在松垮垮的襟里四下晃荡。坐在椅子上,他也平白生出凉意,如同开闸泄水,不可遏制地回想起许多他层层叠叠压在心底的愁绪。
“奉天。”
何前的声音闷闷的,像从一个密闭逼仄的遥远空间絮絮传来。
“在郎溪我还有个阿妹,他还没嫁人,他们还都指望着我这个在城里出息了的儿子。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我不是什么善人好人我他妈就是个利己不利人的傻.逼混蛋!我要我自己好过,我要我阿爸阿妈和阿妹在郎溪好过,我他妈减寿短命下地狱我不在乎,我什么我都不在乎!”
他抬起头,“你脸上,那个疤。”
乔奉天木然地看他指指自己的腮角。
“你当年一头跳进清池,捞上来的时候就剩了一口气儿还磕了一脸血,全村人都去看了……可你知道不?你跳下去以后的大半年里,都没有人再去那儿洗过衣服,谁都不让自己孩子往水边儿沾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何前凑得很近,像怕乔奉天听不清他的话。
“因为他们嫌水脏。”
“你决绝有什么用?恩?他们能怕么?”
“我告诉你,只要你有口气儿,有些人就有一千种一万种的法子,让你这辈子,都不好过。”
第30章
乔奉天读过《围城》,在职高图书馆。里头有这么一句,他记了很久。
钱钟书先生说,“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蕴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能让人心力憔悴。”
读到时,乔奉天几乎怔了。这是他第一次真切意识到,语言与文字是触人于无形的,是可以直指人心的。于他人言,这是句鞭辟入里的醒世箴言;于乔奉天,这是他切肤之痛。
那年他初三,他和章老师的事儿,被不期而至视寻的老校长和系主任抓了个正着。老校长面容铁青地沉默不语,系主任却气急败坏地要把他俩贴上门口的大字报。
系主任是个有文化的中年人,满口的三令五申,人性道义,既迂腐也顽固。人算是读书读到胡同巷子、犄角旮旯里的高级知识分子,用所谓知识当一把镊子,把自己从世俗常情的人堆里区分出来。
师生不伦,无视人常!品性不端,颠倒阴阳!侮辱校园,大行淫亵!开除,退学!炉上座着的水慢吞吞地煮开了,铝壶正发出吱吱的啸响。
乔奉天十六岁,赤身怔怔揪着裤子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趔趄向墙根,战栗着面对教工宿舍清灰的承重墙,把系主任愤慨地列的他的一条条“罪状”,听得清清楚楚。即使男青年惶惶地挣扎起身沉默地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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