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必不负圣望!”
“嗯。”元子攸点了点头,“今天就这样吧。”
元子攸说罢,转身将欲离去时,却被元彧唤住,“陛下,臣有事启奏!”
元子攸回头瞥了元彧一眼,而后缓缓说道,“如果又是文穆皇帝之事,那你不用再多说了,朕心意已决。”
元子攸口中的“文穆皇帝之事”是指他尊父亲元勰为文穆皇帝,庙号肃祖,尊母亲李媛华为文穆皇后,又打算将父母的牌位迁到太庙,尊奉孝文帝为伯考的这件事。大司马兼录尚书、临淮王元彧上表劝谏,曰:“汉高祖将太上皇庙立在香街,汉光武帝将南顿君庙立在舂陵。汉元帝跟汉光武帝的关系早已超出了五服,汉光武帝却仍奉行后代子孙之道,入继大宗。孝文帝德满天下,道充环宇,肃祖虽然功盖宇宙,但终究是臣子。再者,两位皇后也都要享有这种祭祀的礼遇,这就如同君臣共筵,叔嫂同室,臣窃以为不可。”但孝庄帝并未采纳谏议。
“不,不是这件事。”但见元彧一脸肃然,“陛下,想必你也听说了伪梁主以北海王元颢为魏王,遣伪东宫直阁将军陈庆之将兵送之还北的事了。邢杲乃一介草寇,不足为患,元颢乃帝室近亲,来称义举,其势难测,宜先去之!”
“元颢孤弱,不足为虑,可先定齐地,再还师击元颢。”
“陛下!元颢虽是孤弱,可那陈庆之……”
但见元子攸脸色愈发阴沉,元天穆便上前挈了挈元彧的袖管,拉着他一同告退。出殿之后,元彧便是一阵苦笑,“天穆,这场景真是熟悉。”
“对啊。”元天穆亦辗然而笑,拍了拍元彧的肩膀,以安抚的口吻又说道,“文若,依我看来,伪梁此次入侵势单力薄,想必也无他大作为,你不用这般忧心忡忡。”
“天穆,你只说对了一半。”元彧却摇摇头,“元颢的确无大作为。”话毕,只见他忽然伫足面向元天穆,黛眉交蹙,元彧的神情从未如此凝重,“可那陈庆之……”
……
元子攸恢复了知觉。缓缓撑开眼皮,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未知黑隅。视界内唯一可见的是不远处的那几束光——它微眇孱弱,未知何来,纯粹澄清,不知何去。凝视它片刻,元子攸挪了挪身子,他试着起身触抓它,却发现竟再也动弹不得。
他的手足皆被不知何时窜出的藤蔓紧紧缠缚。“放开我!”元子攸放声嘶吼道,“你是谁?尔朱荣吗?!放开我!”他奋力挣扎,可那藤蔓却越揪越长,越缠越紧,不一会儿它竟覆满了元子攸的周身。那蔓藤之上生着荆棘,紧紧裹夹着他的躯壳,它们如同席席针毡,扎得他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救我!”,“救我!”元子攸无奈哭喊着,“救我!谁来救救我!”哽咽堵塞他的喉咙,俄而,元子攸便呼不出一声实调,唯闻潺潺歔欷弥散耳膜。
“我、我要死在这里了吗……?”元子攸绝望的望向那束光,“我不能死!我不能!可是……我好辛苦。不,但我还不能死!”他喃喃自语道,“祖宗基业……我要夺回来!大魏江山……我要夺回来!”元子攸的脑海里不断翻滚着挣扎,“我好累……可是我好累……让我睡吧。只要睡着了……就能……再见到他。”
直到那道光芒再次携他离去。
“子攸。”,“醒醒,子攸。”,“快醒醒,子攸。”
慢慢睁开眼睛,但见夕阳西下,青草点露,轻风旋舞,樱花纷飞。而他自己则被那人置于膝上紧紧拥抱。那人是谁?那人是元子攸口中的他。他的胸膛结实而柔软,他的怀抱温暖且安稳,只有在他怀中,元子攸方能感受久违的安宁。
河阴以后,元子攸便皆是如此这般依存着他。
“我喜欢他,子攸喜欢他。子攸想就这样一直,一直陷在他的怀中。”元子攸抬头,但瞥了那人一眼,心头便剧烈颤抖,俄而,眼泪便如涌泉而下,口中虽期期艾艾翻滚着万种单词,却凑拼不出一句完整言语。
元勰。值得一提的是,元勰去世的时候元子攸仅仅满周岁,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的傻孩子,又哭了吗。”元勰轻轻拂拭着元子攸的眼泪,他的手掌如斯厚实,包裹着元子攸的整个脸颊,他的声音温润轻细,好似那阵夹着花香的暖风,“傻孩子,别哭,阿爷在这里。”
“阿爷!”用力磨蹭着元勰的手掌,元子攸的眼泪越发潸然涌溢,“阿爷……!”
“傻孩子,越哄你,你越哭。”元勰温柔的笑着,擦泪的手轻轻捏了捏元子攸的鼻子,“再哭鼻子,鼻子可要掉了哟。”捧起元子攸的脸庞,元勰深深吻下他的额头,和暖鼻息吹拂着元子攸的细碎额发,紧紧拥抱着元勰,元子攸贪婪嗅闻着那阵阵扑鼻藿香,好熟悉、好熟悉……
“阿爷……哥哥死了,子正死了,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好孤独,好害怕!我怕冷,我怕痛,我怕碌碌无为死去,我更怕作为傀儡苟活。阿爷……求求你,别离开我!或者……你带我走好吗?阿爷!”
“傻孩子,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他的声音忽然改变,变成了另外一种声调,变得越发细软温存,“你还有我。”
你?不是我父亲!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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