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与何人说?
“宗爱,去把崔司徒请来。”低下头,频频拨弄着阻挡视野的发丝,佛狸将它们挽于耳后,只听得手指拨弄过的青铜耳饰叮当作响。
一阵香气扑鼻弥漫,是他来了——带着他的沁人芬芳以及他的玉容光颜。任凭他以往是如何神机妙算,却一定算不得这场久别重逢,等待他得将是何等的狴犴深渊。
“司徒。”相视须臾,拓跋焘便又急急垂下头去,“你…… 国史写的怎么样了?”
“启禀陛下,国史之中,《太祖记》乃前著作郎邓渊所为。而《先帝记》及《今记》是臣与中书侍郎高允共为之……”无法集中精神聆听,无法深思熟虑设想,因为仅是这久违的娓娓之声,就足够让佛狸心猿意马。
“崔浩!废话少说!”拓跋仁见拓跋焘迟迟不语,便等不及开口,“你前些日子到处说王慧龙是‘贵种’,可有此事?”
“我确实这么说过,但这都是……”
“司徒。他是贵种,那朕是什么?”
相视睢盱,只见他点漆眼眸,竟微泛红光。
“臣死罪!”一字一顿,免冠引咎,顿首谢罪。
起身顾望,斯人早已远去。临走前,他冰冷掷下的那一句话,久久切割着肝胆。
“司徒,朕决意南征,即日便启程,请你用心辅佐太子,不要再有任何差池。”
第28章,国史案(上)
平城?东宫。
“伯恭……”一阵推耸呼唤,高允转过身去,原来是东宫博士管恬。
“哦,是管博士呀。”高允见他手里携着书卷,神色凝重,便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伯恭,你看看这个!”管恬递上手边的那卷书,“这可是国书的草稿?”
“这……”四顾无人,高允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是。而且已经……定稿了。”
“啊?!”管恬瞠目结舌、惊愕失色,“伯恭,你为何要将‘拓跋氏乃匈奴降将李陵之后’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编入这国史之中?”
“嘘……小声点儿。”高允将书卷丢入一旁的取暖火堆。眼看着冉冉烈火吞没了白纸黑字,他才缓缓说道,“这是司徒公亲自编纂的。”
“司,司徒公?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高允摇摇头,“但我猜想,是因为司徒这几年一直欲齐整人伦、分明族姓,所以他才先将当今天子的‘拓跋氏’归为名门望族‘陇西李氏’。”
“原来如此。”管恬神色稍缓,“看来他前些日子与太子殿下争任官员,想必也是为了‘分明族姓’了。可是……”旋即,他又皱紧眉头道,“可是崔司徒此举太过理想,太过冒险。纵观这大魏天下,能理解并支持他的人又能有几个?”
“所以我说崔公他免不了一场灾祸啊。”高允长叹道。
“你与他向来友好,可曾劝说过他?”
“嗯,我曾劝他三思而后行。他当时没有异言,但事后却未曾听从。我觉得……他像是中了什么魔怔一般……”
“对了,你听说了吗?”管恬像是想起了什么,“前几日,陛下把司徒唤去偏殿,当着众人的面逼他免冠谢罪,弄得司徒公好不狼狈啊。”
“竟有此事?”高允开始惊悸不安,“陛下已经对崔司徒失去耐心了吗…… 那崔公……”高允起身整理衣冠,“不行,我得去跟他好好谈谈。”
“你快去吧!”管恬望着高允的背影,不禁哀声叹气道,“伯恭,这不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自己啊。”
行色匆匆、褰裳躩步。
前面那个人是……陛下?观瞻寓目一番后,疾步上前;似是有所察觉,倏尔转身,伫足止步,目光镇定。
果真是陛下呀…… 他一个人在那里伫足不决所为何事?高允来不及多想,只毕恭毕敬抱拳作揖道,“中书侍郎高允拜见皇帝陛下。”
“免礼。”左顾右盼,迟疑了片刻,拓跋焘才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启禀陛下,臣正欲前往西殿拜访崔司徒。”
“这么晚了,你找崔司徒?”
“哦,那臣,臣…… 其实是想询问,请教一下…… 国书的相关内容……”
“既然如此,朕便不多作打搅。”说罢,佛狸便掉头离去。
许久,动荡不安的心方才惴惴落地。
腾腾兀兀,恍恍惚惚。
西殿;东宫。
“陛下……?”;“兄兄……?”
他抬头,汲汲顾影;他睁眼,欣喜若狂。
“伯渊。”;“太子。”
“哦,是伯恭啊。”低头冁然,他揉了揉双眼,“有点累了,所以不小心睡着了……”;“兄兄,真的是你!”忽而恸泣,太子晃道不出任何言语。
“伯渊,你……。”欲说还休,忽望见案桌凌乱,高允便顺而收整起来道,“伯渊,你……累了吧。你去歇息会吧。”;“太子,”盖好被褥,佛狸又将四边折进下去,“没什么事,你睡吧。”
不看你的眼,不见你的眉。
北魏太平真君十一年,公元450年春,太武帝拓跋焘举兵攻伐刘宋。
正月,拓跋焘抵达洛阳。
二月,拓跋焘先到梁川进行大规模的狩猎,而后亲自率领十万骑兵突越边境。刘宋南顿太守郑琨、颖川太守郑道隐等人听闻魏军将至,纷纷弃城南逃。
平城?东宫。
“伯恭……快!”被发撄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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