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竟一身黑,大衣敞开着,眼皮低垂,在漫天香烛的烟雾中,眼神透出一点点温和。
比上次见面时收敛了不少冷意。
吴晨往后缩了缩,拉起羽绒服上的帽子罩在头上。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依旧不想出现偶遇的意外。
他实在不想解释为何会一个人来到这里。
周竟在人群里走得很慢。他前方一个身形单薄的青年大概是被绊了一下,趔趄着往后倒。周竟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青年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吴晨心中咯噔一下。
好像青年就是上次那位名叫陈钧的画家。
陈钧的照片当时就摆在画廊门口,眼角下一颗泪痣太惹眼,即使不在意如吴晨,也难以忘记这张脸。
他抱紧胳膊,在冷风中轻轻眨眼。
能在这个时间,一同来广化寺许愿,大概两人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过完春节,生活又恢复如常。三月里,吴晨每天窝在店里画图,想要设计出一些新奇又好看的纹身图案。他去看画展,为的也是寻找灵感。奈何水平有限,怎么画都没有一个满意的。月底时,小柏看他这样纠结,开玩笑说老板你真心不用这么努力,我们店不论技术还是图案已经领先秋城平均水准一大截了,现在只要你愿意每天坐在店门口卖卖颜值,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从前没和连羽分手时,吴晨连穿衣都顾着对方的喜好,冬天不能穿秋裤,一定要穿紧身显线条的;夏天大裤衩长t恤之类提都不要提,露得越多越好。吴晨觉得难堪,在店里时多数时间都缩在里间,见的人越少越好。如今分手很久,衣着是可以改过来了,但这个习惯还是没变。听到小柏这样说,吴晨抓着衣角半天讲不出话,还好小清过来替他解围,抓过小柏的后衣领就把她拽到了外间。
吴晨对着素描本的图案看了许久,心想,不去琢磨这个,我还能干些什么呢?
几天之后,新图案仍旧毫无进展,吴晨每日里坐在店里发呆,倒也没什么压力。周末时他接到一个电话,是房东的,说要约他谈谈今年续约的事。房租一年一签,年年都涨,吴晨倒没在意。只是之前谈价都是连羽出面,他有些害怕自己不会说话,谈砸了被宰。赴约前,他上网查了好久怎样砍价,根本没学到什么。之后想着要不要找司寂和沈洛深问一问,又怕这种小事会给朋友添麻烦。他知道自己性格软弱,有些旁人眼里很小的事在他这里就如同一座大山,难以面对,光想一想就忐忑不已。
但现在不一样了。
必须得改。
晚上,他犹犹豫豫,好久才从店里钻出来,招了一辆车,向北城区一家酒吧去了。
第02章
枫林街是秋城的黄金商业街之一,铺面很不便宜。房东聂哥家境不错,没有工作,日常就是泡吧豪赌。
他选的是家名叫鹏路的清吧,吴晨从前当然去过,可以说,他比秋城大多数人都更熟悉家乡的娱乐场所。
去的时候聂哥一个人坐在二楼角落,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大瓶龙舌兰,已经喝了一半。吴晨在远处看了他好几眼,才慢吞吞走过去。聂哥三十多岁,留着板寸,面相瘦削,长期的夜生活让他的黑眼圈相当重,笑起来一口牙白森森的,莫名有点阴沉。见到吴晨一人,他毫不讶异:“哦,都说你和连羽分了,真的啊?”
听到不熟的人谈起私生活,吴晨心里没来由觉得心慌。和连羽在一起的日子太荒唐,从前在局中不觉如何,现在却连想都不敢回想。他双手放在膝上,局促地“嗯”了一声。聂哥用酒杯敲敲桌面,说,抬头啊,我长得有那么丑?
吴晨赶紧摇头,脸涨得通红,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只喊了声“聂哥”。
聂哥嗤笑起来:“弄得我跟欺负小孩子似的。你多大了?”
吴晨在心中算了几秒加减,困惑地答道:“25。”
“那房租就这样吧,涨四分之一。”
脑子里“嗡”地一响,吴晨张大嘴看着他。
“逗你玩呢,你怎么这么傻`逼。”聂哥笑得被烟呛住,直拍桌子。
判断了好久对方话里的意思,吴晨抖索着手,从小挎包里拿出两张皱巴巴的合同,打开放在小桌上。先前想好的说辞都忘到了脑后,他坐直身体,只等着聂哥再开一次价。聂哥气得直乐,倒了一小杯酒放到他面前:“说实话吧,我今天不是约你出来谈房租的,”见吴晨一脸迷茫,他不耐烦地解释,“我有个朋友看上你了,想睡你,干不干吧。”
凉意从脚心直直窜到头顶。吴晨僵硬地转头,这才发现边上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人。他没法看清对方的长相,眼前一阵阵冒着白光。将合同揉成团塞回包里,他抬头,沉默地盯着聂哥。聂哥被他看得发毛,骂了句我操:“你有病啊?以前你不是玩得挺开的,我听说——”
“听谁说的?”吴晨打断他。可是声音很小还打着颤,没有一点威慑力。
聂哥眯起眼:“别说得好像我要怎么着你一样,这不是知道你分手了才找你么。”
可这比强迫还可怕。
吴晨懂他的意思。他在对方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人,找他商量已经是很“尊重”他了。
和连羽分手这半年多里,他每天只窝在家中和店里,和之前所有的“朋友”都断了联系。现在想来,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不会解释,努力平复下心头的恐惧,他起身,说我先走了,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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