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和高子仁一直很尽职地站在九方瓒旁边,没有挪动半步。等到两个人终于从他们年轻时第一次相遇第一次吵架吵到他们结婚生子升官发财谋反,把这大半辈子的架都吵完了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在那里坐着看他们两小老头辩论的。
郑仕光看了看九方瓒,觉得有些恍惚,这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了,他还是辅政大臣,房仲还是在想,九方瓒也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他的女儿也没有遭逢巨变离开人世。郑仕光自己颤颤的站起来,揉了揉因为长期跪着而酸痛的双腿,对九方瓒道:“九方小儿,老夫告诉你,昔日老夫看你不过是一黄口小儿,肯辅佐你也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你错在,不该算计到我女儿头上。”
“朕承认算计过你的女儿,可是你女儿并未死在朕的算计之下。”九方瓒直视郑仕光,又道:“你若肯就此罢手,朕看在你女儿面子上,必定饶你不死。”
郑仕光突然大声而凄凉地笑起来:“我唯一的女儿,已经死了,死了!你这个为了自己就罔顾我女儿性命的昏君,昏君!”
九方瓒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已经往西边的山头游去,这再等,怕都要到天黑了。九方瓒心里有些莫名地烦躁,一种不安感从心中蔓延开来。
44四十四 谋反(三)
九方瓒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已经往西边的山头游去,这再等,怕都要到天黑了。九方瓒心里有些莫名地烦躁,一种不安感从心中蔓延开来。
朱淮安是个准时的人,从未迟到过。
九方瓒清楚这个时候,皇宫内外肯定出了一些变动了,而且还是一些他所无法预料到的变动。如今一切怕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九方瓒站起身,走向房仲,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房仲问道:“房相,你如何能调动如此数量众多的禁军?”如今两位当朝重臣先后私自调动禁军并且指使禁军相互厮杀缠斗。原本禁军应该是直属皇帝专门负责皇城安全的,私自调动军队本就是死罪,何况还是如此数量众多。只怕此番下来,禁军损耗不少。
等等,禁军损耗?九方瓒警惕地看了一眼面前跪着的两个老臣,从来只知道他们两个不合,可万一这是装出来给他看的呢?房仲对他表示臣服也只是让他放松警惕的一个权宜之计呢?九方瓒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有点发冷,如此炎热的天气里竟然觉得有寒气入侵,从内而外的凉。
九方瓒突然想起房仲向他示忠那日的情景——
十岁的九方瓒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蹲在地上看一群蚂蚁搬东西。无数只蚂蚁抬起了一小片树叶跟着前方的部队慢慢挪动,队伍排了好长一截,一直到蚂蚁窝。
房仲看见了蹲在这边的九方瓒便朝他走了过来,照例跪下请安,然后也跟着九方瓒蹲着看蚂蚁。
九方瓒微微弯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问房仲:“房相看什么呢?”
“皇上看什么,老臣就看什么。”
“朕还小,房相却有写年岁了,看到的东西想到的东西自然是不一样的。”九方瓒眨了眨眼睛,对房仲道。
房仲捋了捋自己并不长的山羊胡,状似慈祥地说:“难道皇上不想知道老臣看见的是什么吗?”
九方瓒歪了头思考,然后说:“房相是朝中元老,所见所闻比朕丰富,所思所想比朕有见地,朕的确想知道房相看见的是什么,却又不想知道。”
房仲微微点了点头,道:“皇上聪慧,老臣愚昧。”
九方瓒却是笑着对房仲道:“房家世代忠烈,为我九合立下不少奇功,可谓功绩卓越,若没有房凌房大人,房隆房将军,也就没有我九合的今日,如今朝堂上又还有房相相助,九合何愁不能国泰民安?”
房仲愣了一下,他想不到他一直以为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的皇上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他竟然还记得他房家,他父亲叔叔为九合做过的一切,也不枉他父亲叔叔丢了性命也要保住的江山。
九方瓒看出了房仲的触动,却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看着蚂蚁。
房仲道:“蝼蚁虽小,力量无穷,皇上切不可忽略了任何微小的力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但皇上若能用得恰当,必能事半功倍啊。”
九方瓒没理房仲,而是继续看蚂蚁整齐地爬着,它们好像也不知道疲倦,从不停下来歇一歇。九方瓒道:“朕所见,与房相所见,果真不同,但是若全然不同了,必定也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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