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偌大的万寿宫中寂静无声。
只有水滴落在玉盘的余韵回荡。
良久。
我爹长出一口气,“准奏。”
我跪着,撇了文湛一眼。
他也看着我,没说话。
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头顶上,我爹的声音有些疲惫,“承怡,不要这样看着你弟弟,他比你难。”
“父皇。”文湛忽然开口,“承怡是性情中人,喜也好,怒也好,都是真的。儿臣喜欢这样。”
我不再看文湛,抬头看我爹。
寝宫里面灯火辉煌,什么都能看清楚,在他背后,是高悬于大殿栋梁上的一块巨匾——上善若水。
我说,“文湛是太子,有朝一日,九州万方就会压在他一人肩上,列祖列宗的千年基业,江山社稷万钧重担都要他一个人抗着,儿子虽然不才,也知道文湛的艰难。儿子看文湛,只是觉得他好看,没有别的意思。”
“看!父皇。”
我忽然笑着说,“我和文湛真是天家骨肉中的奇葩!他喜欢我的性子,我看他的模样很顺眼。我们相亲相爱,兄友弟恭,亲密无间。父皇有我们这两个儿子,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我爹冷哼一声,轰我起来,“行了,没一句正经!你也别在这里耍嘴皮子了。去看看你娘,别在她面前乱说话。她一个无知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受不住惊吓。”
我连忙说,“知道了,我肯定什么都不说。”
我爹让我走,我自然要走。文湛却没有离开,他搬了一个绣墩坐在我爹床前。我一出大殿门,倏的一声,吹过一阵小凉风,外加几片小落叶。
夜凉如水。
我缩了缩,裹紧了衣袍。
我到寿春宫的时候,我娘正和三个宫女打麻将。
还真让我爹猜到了,我娘——这个号称大正宫中天字第一号的笨蛋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我爹没在后宫露脸,她只当我爹这几天又闭关修道炼丹呢。
这么看来,她还真是个有福之人。
那几个宫女一见我来了,说什么也不玩了,起身侍候,端茶的端茶,拿点心的拿点心。
我吃不下那些东西,就对她们说:父皇修炼得道,出关了,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过去陪他老人家用膳。
于是那些人又说了一些什么祈王殿下最得皇上宠爱,以后前途无量云云的,就被我娘打发走了。
我娘笨,但是她却不糊涂。
她给我倒了碗茶水递给我喝,这才说,“你别听他们说你什么前途无量,那都是屁话!你可别昏了头,学着你哥哥弟弟们去争那个位子。你要是被别人砍死,走到老娘前头,老娘就是做鬼也咬的你下辈子过不安生!”
我心里烦,喝完了水把空碗给她,不耐烦的说,“不会。”
我娘这才满意的说,“还是我儿子最孝顺。对了,听说你欠了太子二十万两银子?怎么欠那么多钱?外面出事了?”
我说,“没事。我让崔碧城给我在南边买了片地,当时手边钱不够,我从户部借的,户部尚书是太子的人,所以只当是我欠了太子的钱。”
我娘又说,“你手边的钱凑手吗?用不用我当些首饰替你凑点?”
我说,“不用。你那点体己自己留着吧。打牌赏人,爱干嘛就爱嘛。你那点东西当了别说还太子的钱了,还不够打发他手底下那些狗腿子的,这事你别瞎操心了。”
我娘有些担心,“承子,你要是有钱就赶紧还给太子。那个人心眼不好,别惹他。你忘了当年的事儿了?他借着高昌国公主那点破事儿差点弄死你,以后别再和他来往了,最好连边儿也别沾。”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个头。
“娘,把后面盖经书的那个破布拿过来,我把它卖给崔碧城了,他出一万六千两白银。”
我娘一愣,“碧子买它做什么?你表哥做买卖有年头了,怎么总是这么冤大头?”
我不能细说。如果细说那个是什么无价之宝,秘制缂丝陀罗经被,我娘一定财迷的昏死过去,即使这样,她的手指必定会死死的抓着缂丝经被,死都不让我给崔碧城了,无论他出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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