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大王在三关讲的:王宝钏——王娘娘,就是她!
代战公主道:
——哦,大王在三关,提的王宝钏王娘娘,就是她?
——正是!
代战公主偷摸打量了一番王宝钏,一拍手,向台下笑道:
——哎呀呀!这一位王娘娘柳叶的眉毛杏核的眼,樱桃小嘴儿一点点。长得怎么有点儿像俞青俞老板呐?
这一句准是现挂的词,给俞青描绘出了一张果篮似的脸。马达江海都傻那儿了,一愣之后方才应和称诺。商细蕊得意地微微一扬下巴,他刚还嫌二楼笑轻了,这回哗众取宠,合了心意,满座儿的笑声是一波接着一波,只看俞青怎么接词儿。
程凤台笑道:“他怎么想得出来!太淘气了!俞老板被他这么猝不及防的将个军,下了台不得揍他么!”
范涟也笑道:“别人家戏班子都是封箱戏热闹,只有蕊哥儿的开箱闹得跟群口相声似的,卖座就卖座在这儿了!你看平时不听戏的几位公子小姐今儿也都来了。”
商细蕊恣意灵巧的性情是四方戏台拘不住的,而唱戏又是最讲究规矩的事情。所以商细蕊改旧戏,编新戏,背了一身骂名也要勇往直前,不可不说其实是他性格里一种叛经离道的因素在作祟。开箱戏这个形式简直让他乐不思蜀,就这一天,他在台上怎么出格怎么闹腾都不会有人责怪他,反而还要给他叫好。打小时候起,学戏那么苦,一点趣味也没有,一年到头也就盼着这一天能够快快乐乐地唱。
戏台上面,代战公主与王宝钏见礼。俞青忍着笑上前搀起商细蕊,装模作样从头到脚地端详了一番,然后照样说道:
——咦!我这么仔细一瞧呀,贤妹高高的个儿细细的腰。剑眉星目,貌胜潘安。怎么有点儿像咱们商细蕊商老板呢?
底下座儿们又发出一阵爆笑。俞青接得滴水不漏不说,剑眉星目貌胜潘安都是形容男人的词汇,给一个扮女人的男旦用上,这是很明显的拆台了。但是商老板到底是商老板,台下虽然有点呆气,台上却是千伶百俐,没有他占不着的便宜。
商细蕊假意羞怯地拿绢子蒙了半边脸:
——姐姐休要取笑!商老板风姿俊秀,万里挑一,是四九城鼎鼎有名的美男子!咱家可比不上他呀!
大伙儿都笑趴在那儿了。
范涟拍桌子大笑:“哎哟,他可太会给自己找补了,机灵劲儿全搁在戏台上了。”
程凤台笑道:“这叫机灵啊?我看他这叫臭不要脸。”嘴上说得那么嫌弃,心里却把这小玩意儿稀罕死了。
戏到这里,开箱的效果已经达成了。商细蕊和俞青联手制造了一桩梨园趣事,足以留给很多年以后的票友后生们津津乐道。然而商细蕊一旦开了戏闸挣脱樊笼,要不玩出个天翻地覆技惊四座,岂是肯轻易歇手的。随后上来六个水云楼的小戏子,小戏子们带着各色净角儿脸谱。因为脸谱大得过分,显得他们的身材瘦小得忽略不计。程凤台一看就笑了,这多像商细蕊一个千变万化的大妖精,带着一群脸谱变的小妖精在卖艺呢。看来在座的各位今天是掉在妖精巢里,非得神魂颠倒在劫难逃不可了。
报幕的先生上台来给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讲了这一出戏的规则。原来小戏子们只管配像,角儿在幕后配音,让大伙儿来猜是谁的嗓子。
第一个紫脸的孩子上前一步,开口唱了一段豫剧《花木兰》。座儿们有猜十九,有猜沅兰,还有猜是俞青。答案揭晓,居然是商细蕊。
程凤台看向商细蕊出窠的票友范涟。范涟直摇头:“我也没听他唱过这个,他就爱藏着本事,冷不丁拿出来吓人一跳。”
程凤台点头:“早说了,淘嘛!”
往下一个白脸孩子和一个黄脸孩子对唱一段绍兴戏,《梁祝》里的十八相送,唱腔又软又糯,是俞青和十九的搭档。俞青专工昆曲,昆曲和绍兴戏的咬字倒是有点触类旁通的意思。
再往下是花鼓戏《刘海砍樵》,大家猜着那么淘气的调子必然是商细蕊的主意。商细蕊在幕后应道:“哎!各位神通,是我唱的不错!” 花鼓戏和豫剧一样,用的也是真嗓。许多人是头一回听见商细蕊用男声的真嗓唱戏,居然是很平易近人的少年音,觉得光是这一件就很值票价了。然而胡大姐是谁,可没人猜得出来。指东道西议论了半天,二楼的官人们也忍不住与左右交头接耳。范涟拿不准主意,和小女朋友讨论了两句,同样商量不出个定论。
程凤台忍俊不禁一笑,心知肚明,就是不告诉别人,这是他俩之间的小秘密。
幕后的商细蕊果然羞赧道:“胡大姐也是我,都是我来着!”
他男女音色之间转换迅猛,都不带歇气儿的,难怪大伙儿都猜不着。程凤台见识过他自己和自己唱对戏的场景,《刘海砍樵》算什么,《武家坡》才是登峰造极。商细蕊自己扮自己的男人,自己扮自己的女人,然后自己调戏自己一顿,自己再叱骂自己一场,忽高忽低,忽喜忽悲,热闹非凡。程凤台当时便说:你既然有这兼任角色的能耐,还要水云楼做什么,不如就一个人包圆了。商细蕊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说:不好,老这么唱,会唱出神经病来的。程凤台心想你怕啥?本来离神经病也就不是很远了。
轮到最后一个蓝脸的小戏子,上前一步,两手叉腰,鼓乐齐齐停了下来。忽然那么突兀地静默,众人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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