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夜羽缓慢移动视线,从门锁上投注到谈帆忽青忽白的脸上,表情镇定。
谈帆说:“你我从念小学便摸爬滚打在一起,若不是大三时我向你表白,今日我们依然是穿同一条裤子、盖同一床棉被的好兄弟。你能够忘得了任何人,怎麽可能忘得了我?”
他朝他逼近一步,双手抓住陶夜羽肩膀,微微抬头要去吻他唇。陶夜羽眼中掠过一抹冷淡,摆脱他双手,後退拉开距离。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
“陶夜羽,我既没有整容也没有改名,你身体健康不曾失忆,敷衍的谎话瞒得过谁?重新面对我,对你来说有这麽困难?”声音发抖,语句中丝丝苦涩。
“我确实认识过一个叫谈帆的好兄弟,伤心失意时陪著一起饮酒发疯,高兴快活时一起大街上乱吼乱叫,但他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在他将我女友骗去开房的那一天,我已经亲手杀了他。”陶夜羽声音没有起伏,平板单调,“总监,你告诉我,人死又怎能复生?”
“燕雪她……”
谈帆急急想分辩,走廊上传来同事叫唤陶夜羽的声音:“夜羽,廖编在催上期的稿子,要你快些去机房报到~~~”
陶夜羽不再看他,越过他身边径直开门出去,头也不回:“总监,我还有工作,先走一步。”
关门声不大,铿然一声却依然像狠狠敲击在谈帆心上。
他倚著门,颓然垂下脑袋,支撑他许久的重逢的期待与喜悦,在相逢後全部转化为沮丧和痛苦不堪。
他怎麽忘了,竟然还有一个燕雪,在他和他之间,还有一个永远也解释不清的燕雪?当年那样反目成仇的深深恨意,七年後依然是不及化解的百年冰川,冷冷横亘在两人中间。
他将自己埋在手心里,喃喃自语:“不是的,夜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燕雪,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若肯停下来听我一句解释……你若肯正视事实……”
但是,正视了事实又如何?
陶夜羽依然不会爱上他。
当年在校门口,陶夜羽双手插在口袋里,仔仔细细听完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後,笑著说:“别孩子气,谈帆,你怎会是同性恋?天底下可爱的女孩子那麽多,哪天介绍一个给你认识认识,免得你把哥们感情弄混。”
伸手过来拍他肩膀,至今谈帆还清楚记得那手掌上暖热温度,和口吻和善却不异於绝对零度的回复:“至於我,脑袋进水才会去爱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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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十指在非编机上久久停滞,空格键敲击了好几次,视频指针走了又停,停了又走,依然没有剪辑一帧画面出来。陶夜羽烦躁的推开键盘,去口袋里摸了一包烟,抽出一根叼上,正要点燃,想到机房里禁烟,离座走到过道上。
呼出一口乳白色烟雾,视线越过宽敞窗户,投向窗外悠悠白云。
七年了。
七年的时间,足够两个陌生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熟相恋,亦足够一对夫妻从新婚燕尔转为相见两生厌。那麽长的岁月里,发生任何事均有可能,淡忘任何事亦是不难。
他以为他能将谈帆、与谈帆相关的一切全部忘掉,在这七年的时光里,做到心无挂碍、平心静气。然而实际上,见到谈帆的一瞬间,他远远不如自己外表上表现出来的那麽镇定,他险些就要在他转过头来的那一刻失控,扑上去将人狠狠揍一顿,或者摔下辞职报告甩门而去。
爱能持续多长,恨能保留多久?
“在发呆?”尚晓晓从身後冒出,老实不客气从他嘴里抽走香烟,熟练掐灭,扔去垃圾篓。
转过身揽上女友腰肢,叹气道:“有点心烦,不要卡这麽严好不好?”
“被新来的总监看上了?”嘻嘻哈哈调笑,“要你去侍寝是不是?”
虽然尚晓晓素来想象力丰富,给一颗种子就能联想到参天大树,各种不著边际,但今次……某种程度上她还真瞎猫撞到了死耗子……
陶夜羽忍不住想扶额,犹豫半天,选择了避重就轻:“执行总监叫谈帆,是我很久以前一位故友。我和他之间有一些过节,见面不算愉快。”
“既然是故友,又怎会有过节?”
“……一言难尽。”
“那就分几段慢慢讲给我听。”大力拍男友肩膀,鼓励看起来有些心灰意懒的男人,“放心吧,就算你给人炒鱿鱼,本小姐也养得起你,用不著这麽愁眉苦脸。只要你愿意顿顿在家做饭给我吃~~~”
前半段好感动,後半段好黑线。
“喂尚晓晓,你大白天也在做梦吗。”
“走啦走啦,快点把稿子做完,晚上我们去酒吧喝一杯,我请客。”
“反正还不是我掏钱?”
杏眼一瞪:“你有意见?”
“小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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