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虽不太明白何千越到底想做什么,但也没有多问一句。
何千越始终站在林笙的身后,直到感觉他不那么局促了,才伸出手绕到前方,将手里那一张纸巾张开,轻轻贴上林笙的双眼。
“闭上眼睛。”他的语声很柔,动作也很轻。
林笙听话地合上眼,感觉那一瞬间眼泪就滚了下来,印透了纸巾。
大约过了两分钟,何千越又在林笙耳边低声问他,“好些了吗?”
林笙点点头,何千越才将纸巾拿开。
他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的样子,只是眸中已不再盈满泪。
何千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在候机大厅长排的椅子上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不会笑话你,谁都会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林笙略显诧异地看向他,然后才意识到刚才何千越做的那些事全是在安抚他的情绪,也许一百个人撞见今天这样的事会有一百种不同的处理方法,而何千越所选择的方式无疑是最温柔的一种。
“我好多了。”林笙的声音还带了些鼻音,不算太重,“刚才,让您见笑了。”
何千越笑了笑,摸摸鼻子道:“哦?是吗?可我什么都没看到。”林笙知道,何千越是在给他台阶下,而他恰好也需要这么个台阶。
林笙低着头,手里还拿着方才何千越塞到他手里的半包纸巾,可他一张都没用,只是紧攥在手里。
何千越在一旁瞧着,见林笙盯着纸巾包装发呆,遂又开口,“伯父身体还好吗?”
林笙猛地回过神,抬头对上他的眸,“嗯,还好,不算什么大毛病。”
何千越了然地颔首,“在医院的时候我也听护士说了,是老年痴呆症吧?这病是不算严重,就是麻烦些,你这么离开,你爸可有人照顾?”他原本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不过林笙于他到底不同,多关心两句也没什么。
林笙倒也洒脱,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我刚把我爸交付给我前男友了,相信他会帮我好好照看着的。”
何千越没有接话,尽管他心里对所谓的“前男友”表示质疑,却也不打算过多地干涉。他是觉得,林笙挺聪明一人,既然会把自己的亲人交给前男友,至少说明那个男人是信得过的。
正暗忖着,林笙忽然又开了口,“我爸这辈子日子过得太辛苦,我时常会想,如果人生也可以洗牌重来,真希望他从来没有遇见过我妈。”
对于林笙的这番话,何千越多多少少有些惊讶,他不清楚林笙的家庭究竟有多破碎,只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楚看见那双眼睛里划过一丝恨意。
到底是怎样的伤害,能让一个人在提到自己生母时露出这样仇恨且绝望的目光?何千越无法想象。
林笙却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爸四十岁前都在干事业,四十二岁那年讨了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女人当老婆,由于晚年得子,所以他特宝贝我,可是我还没满两岁,那个女人却联合外人害得我家倾家荡产,然后她居然丢下我们父子跟那个奸夫私奔了。呵!多么荒唐?”
从林笙的冷笑中,何千越再次听出了一抹愤恨,虽然林笙没有明说,但他大概也能猜出,当年林笙的母亲怕是联合了外人搞了自己老公的公司,最初的目的不外乎是想吞并这笔财产,不料计划失败,林家被搞得倾家荡产还欠下外债,那女人看情况不妙就跟着情夫跑了。
其实想想也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会嫁给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总归是看中了对方的钱,而林家公司倒闭,她什么都拿不到,当然不会继续留下来。对拜金女而言,儿子算什么,如果想要,她还能找别人生。
“这些事都是你爸告诉你的吗?”何千越问道。
林笙摇摇头,“我爸哪里肯告诉我这些?是我考上大学那年,我姑姑给我讲的,那时她嘱咐我,以后要懂事些,别老让父亲为我操心。同年姑姑就去世了,次年父亲被查出患有老年痴呆。前些日子他一个人在家摔了,明明只磨破了点皮,却硬说自己骨折了要住院,我拗不过他,只好靠朋友托关系给他弄了间病房让他住着。”说到这里,他忽然笑出来,“有时候想想,觉得这样也挺好,我爸现在跟个孩子似的,反倒没了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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