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阿一番话,把在场所有的人都给镇住了。原本以为阿林阿这种情况只是个案,万没想到,居然是普遍现象。旗人抢了皇帝的园子,甚至排在了汉人和洋鬼子的前面,不知远在热河的咸丰此时此刻要做何感想。而且如果真如阿林阿所说,这恐怕是大清立国以来,最大的旗人叛乱事件。
“有多少人?”果兴阿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也怕阿里阿说出一个他承受不了答案。
“圆明园八旗、护军营、还有附近的余丁、家人,基本都来了,具体人数阿哈就说不上来了!”阿林阿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
“我去!”果兴阿有些哭笑不得了,圆明园周围,除了北京城里的八旗禁旅,基本上所有的旗人都来了。
“护军营的人也来了?”显德和赛尚阿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
护军营和圆明园八旗这些驻防的旗人可不一样,他们是时常调动的京畿禁军,可不是半民半兵的旗人老百姓。旗人百姓可能自发的做一些不理智的事,但护军营绝对不会。这帮人战斗力虽然不行了,但是也属于京营的战斗序列,如今大敌当前的时候,他们调动一兵一卒可都不容易。他们大规模的跑来圆明园,肯定不是自发的不理智行为,而是有人指派的。
“肯定是他们,阿哈认识不少护军营的人,他们都在这!前天洋鬼子刚到的时候,他们护军营还抵抗了一下,然后就散了,今天又换了便装摸回来的。”阿林阿说的言辞恳切绝对没有撒谎。
“这帮混账!”赛尚阿不忿的骂道。
“你们为什么来,谁派你们来的!”乱民的原始身份有些特异,但这并不是果兴阿关注的重点,果兴阿更感兴趣他是谁派来的。
“回大人,并无人指派。阿哈们都是过苦日子的,实在熬不下去了,才想来园子里弄点财物!”阿林阿频频磕头,有点声泪俱下的意思。
“小偷小摸的我见过,但你们这是明抢啊!你知道你抢的是什么地方吧!这地方是你们能动的吗?一个茶碗就能要了一家子的命,没人指使你敢来这抢!外面数千大军浴血厮杀,这枪炮轰鸣的,没人指使你们敢来这抢!”果兴阿觉得阿林阿的逻辑说不通,他不是去庙里偷东西,他这是抢皇宫。
“大人,阿哈有幸和您同族,我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青天白日的谁敢来这抢,但凡有口吃的谁愿意出来抢,我们也是没办法啊!阿哈等这个圆明园八旗,驻京不算驻京,驻防不算驻防,道光爷一道旨意撤了看园子的差事,我们的口粮就断了着落。铁杆的庄家是有,可是成色不足,还总欠着。无论驻京八旗还是驻防八旗,人家爷们儿都是在城里,还能想个寅吃牟粮的办法。我们在这庄家地里,想赊账都没地方赊去。人总不能眼睁睁的饿死,现在又这么乱,什么东西都变得死贵,不抢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哪里还用人指使。”阿林阿也是真快到绝路了,他们一个村子都快断粮了。
当然脚上的泡也都是自己走的,这部分乡村八旗,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按账面上看,他们的所得非但不比城市八旗少,而且还多出了许多的份额。一是他们都有差事,能赚些外快,虽然被道光给取消了,起码也是赚了些年的。二来除了铁杆庄家,他们还比普通八旗多了一块地里的收成。他们这些被派出来的八旗兵,都是给重新分了良田美地的。不过多赚的外快,都让祖辈随手挥霍了,地也早成了别人家的产业。
旗人是不会自己种地的,即便有几个勤快人,也不会自己去种地,他们受不了其他人的嘲笑。旗人都是把地包给汉人来种,他们每年收些租子,也算是一项收入。不过小门小户的人家,担心旗人讹诈他们,都不敢当这个旗人的佃户,所以一般旗人的地都租给了大财主。这田地到了财主的手里,一两辈人也就成了人家的地。旗人就算想耍无聊,也弄不过人家,有钱有势的财主,可不是穷旗丁惹得起的。圆明园八旗就是这样把自己的财路都给弄没了,所以才渐渐变成了吃不上饭的可怜人,也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海淀和六郎庄都打起来了,炮火连天的,你们也敢来?”果兴阿有点信了,因为阿林阿的状态特别像他在德州遇到的托明阿,这是真活不下去了。
“回大人,阿哈等也听说园子里进了大军了,如果没打起来的时候,我们是不敢来的。就是见打起来了,才敢过来!”阿林阿把头抬起来了一些,果兴阿并没有像其他老爷那样,有吼人的习惯。
“这是为什么?”果兴阿有点疑惑了,要是自己听到这么猛烈的交火,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了。
“总听说洋鬼子厉害,护军营那帮人更是把洋鬼子都给吹上天了,我们以为一开战官军就会输,所以寻思着能趁乱进园子弄点东西。就算两边一时分不出胜败,大军也都去前边打仗了,我们在园子里想来也安全!”阿林阿说的有些扭捏,他一直盼着果兴阿打败仗,现在当着果兴阿说出来,当然有些羞愧。
“还真是富贵险中求啊!”邹德归忽然在果兴阿耳边耳语了几句,果兴阿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原来刚刚果兴阿和阿林阿磨牙的时候,邹德归也出去找了几个乱民俘虏询问,得出的口供都差不都,这些人就想来趁火打劫的,并没有受联军的指使。而且侦察营也带回了消息,法军已经派兵接应英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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