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运河边的大路上,车辚辚马啸啸,一队队打着三色黑鹰旗的人马正向北疾进,路旁大锅里热气腾腾,伙夫们不停地给匆匆走过的将士塞两个窝头、舀一碗热粥,传令兵快马掠过高声呼喊“山东大疫,务必小心,凡自行离队者或收容外人者鞭三十,逐出军中”——士兵们面色苍白低头赶路,从徐州出来的路上,随处可见抛荒的土地、空寂的村庄,新垒的坟头,还有路边吃人肉的野狗,吕孟湖上也是空荡荡一片,丰州人和山西人经历过大疫,很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李榆站在高地上,面色冷峻地看着自己的部队,身边的赞画军务茅元仪向他报告最新军情:“又赶走一拨清军斥候,看来我们被盯上了,汉民,提塘司报告清军此次入关动用了满汉蒙八旗二十四固山的半数男丁,人数在十五万上下,我们兵力太少,直驱德州是不是有点孤军冒进?”
“别听他们胡吹,那是吓唬明军,他们能出动两万满洲八旗就很不错了,加上蒙、汉八旗和蒙古外藩,顶破天五万披甲兵,其他杂兵的战力恐怕还不如我们的辅兵,关键是我们的速度要快,抢在他们合兵前吃掉一股,以后的仗就好打了,”李榆摆摆手,皱起眉头看着死气沉沉的队伍,有些不满地对参谋军务薛宗周喊道,“打仗打的是士气,小薛,你告诉弟兄们,我们是去打胜仗的,要挺起胸唱着歌向前走。”
薛宗周跑到队伍旁高喊一阵,军歌声很快响起:“蛮汉山下赤旗扬,我兵威武铁骑强;将军恩重万民幸,同袍情切军纪明;边墙大漠烽烟起,金戈铁马从征急;喋血壮烈国有殇,强虏已灭奏歌还。”
“总统,不好啦,有人要抢我们的粮!”山东富商许亨臣高喊着上了高地。
“哪个大胆的蟊贼敢抢我大同军的粮,咱家去找他算账。”正在烤火的刘文忠昏昏欲睡,这时突然来了精神。
“不是贼,是淮扬巡抚,蝎子块正和他理论呢。”许亨臣东拉西扯半天才说清楚,他从胡春水那里接手三千石粮,为躲避清军、盗匪藏在微山湖深处,正巧淮扬巡抚也躲进微山湖,看到粮食便苦劝许亨臣卖给官府,以便运到京师报效朝廷,许亨臣不吃这套,找出种种借口推辞,今天拓养坤跑来接收粮食,又遇上淮扬巡抚要买粮,两边都有兵,几句话不和就剑拔弩张,许亨臣害怕了,急忙跑来报信,他还没忘记黑淮扬巡抚一把,眼珠一转又说道,“有啥事能比我们急呀,淮扬巡抚分明是欺负人,我瞧见他带了一百多条装满粮的漕船,足有一万石啊,我们干脆把他的粮食买了吧。”
“对,有啥事能比我们急,咱家去向他买粮。”刘文忠卷起袖子就要走。
“朝廷巡抚出面,还是我去吧。”李榆心里一动,马士英说过为他准备的粮食被淮扬巡抚运往京师,既然遇上了,那就应该讨回来。
运河边吵吵闹闹乱成一团,穿红衣蓝裤的大同辅兵混在明军中推推搡搡,明军人少不敢动手,步步后退着连声叫骂,拓养坤挥舞短铳指使手下很霸道地守住水闸,把数以百计的漕船堵在湖面。
“本官做过西安府推官,知道你的恶名,你蝎子块作恶多端,投靠了北虏依旧是贼,若非急于运粮勤王,定然先剿了你,快带你的人闪开,否则严惩不贷。”一个精瘦的中年官员高声怒喝。
“我呸,老子会怕你!我告诉你姓史的,把前两天强行买走的几百石粮都吐出来,否则你一条船也别想进运河。”拓养坤嚣张地大叫。
“大胆,东虏入掠国家蒙难,京师斗米数百钱,百姓与勤王官兵饥饿难当,你身为大明臣民不思报国,反而阻拦官船,欲做无耻叛逆乎?叫你的上官出来答话。”那个官员愤怒地喝斥。
拓养坤恼羞成怒,短铳直接顶住官员的脑门,双方的兵丁随即举起武器指向对方,这时,李榆大喊“住手”走来,刘文忠跑得更快,冲到那个官员面前尖着嗓子喝道:“咱家乃监视宣大各镇军务刘文忠,圣上身边的人,你这狗官好大的胆子,竟敢抢我大同军的军粮,报上你的名来!”
那个官员没理刘文忠,而是紧盯着后面的大高个,等着对方报名施礼,不过对方只瞟了他一眼,饶有兴趣地注视起湖面上的漕船,官员等了一会儿,有些沉不住气先开口了。
“你可是大同总兵李榆?”见李榆点点头,那个官员背着手冷冷地说道,“本官右佥都御史、淮扬巡抚史可法,李帅御下不严啊,手下人竟敢阻拦官船,也罢,本官念你们不识礼义就先不计较,叫你的人马上撤走。”
“史大人欲携粮进京吗?本帅以为不可,这一路上东虏、盗匪随时可能出现,你只有这两千人吧,恐怕保不住粮食,反而会资敌,不如交给我算了,”李榆把一封诏书递给史可法,满脸堆笑继续说道,“皇上召我勤王,还特意命沿途州府优先供给粮饷,你就拿这封诏书复命吧。”
“本官的粮食是淮扬百姓的血汗,只能给大明朝廷,岂能给夷兵夷将,你去向皇上要粮吧。”史可法心里大怒,大同的北虏与辽东的东虏一样都是国之大患,只不过一个虚情假意、一个穷凶极恶罢了,把粮食从徐州北运就是怕落到北虏手里,岂能再还给他们。
“史可法,你大胆包天,皇上的圣旨也敢不从,你想造反吗?”刘文忠指着史可法的鼻子叫道。
“此诏无内阁印封,不合国制,恕不从命,”史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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