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上尉大喊一声,“快!”
安德拉斯多夫纵身一跃,砖堆塌了,但他毕竟跳出了堑壕,头也不回地朝着此时相距那么遥远的阵地墙壁跑去。
他一声不响地往前跑,仿佛觉得是孤身一人似的。心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连背后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听见,可是更没有时间回头看一眼。
安德拉斯多夫不知道计时器是否还在滴答地响,德国人是否已在匆忙地往枪膛里推子弹,但暂时谁也没有向他,向这个在炮弹重翻过的阵地上跑过的人开枪。只是那充满了硝烟和血腥气味的热风迎面扑来。
突然,从他面前的弹坑里闪出了一个人影,安德拉斯多夫差点儿没有卧倒,他认出是惩戒营里的一个士兵。显然,这个士兵也是逃离了阵地,但是没有能够到达阵地,因而趴在弹坑里,此刻他跑在冲锋的士兵们前头。就在安德拉斯多夫为这位惩戒营士兵还活着而高兴的一刹那,数十梭子枪弹的齐射撕破了寂静,子弹在头顶上呼啸:德国人开火了。
身后有人大声叫喊了。安德拉斯多夫想卧倒,若不是那个惩戒营士兵依然竭尽全力在前面大步跃进,那他也许会趴下来的。安德拉斯多夫想,这些子弹不是他打的,他也没有卧倒,他缩了一下脖子大声喊:“乌拉!——乌拉!……”
于是在一片“乌拉!——”的呼喊声中他一口气跑到了墙根,紧贴在窗间墙上,回过头来瞧了一下。只有三个人倒下了:一个已经不动了,另外两个还在尘土里蠕动。其余的人都冲进了炮火的死角,那个惩戒营士兵站在旁边的窗间墙根前喊道:
“手榴弹!扔手榴弹!……”
安德拉斯多夫从腰间拔出一颗手榴弹,朝窗里扔去——直接往冲锋枪射击的刺眼的火光里扔去。轰的一声,他立即就向手榴弹爆炸的焦臭浓烟里冲,用枪托在被枪弹打得残缺的窗台上一拄便跳了进去,跌倒在地板上,但他及时向后一滚,接着,惩戒营士兵扑通一声跌在他的身旁。周围是一片爆炸的轰隆声,烟雾和灰尘里闪烁着射击的火光,子弹打得墙壁直掉砖屑和灰泥。安德拉斯多夫坐在地板上朝闪光处射出短促的几排子弹。
“在后面退!朝上边!射得高一点!高一点!”那个惩戒营士兵喊道。
德国人在往上面——往后台那里退去,冲锋枪的火光就是从那里闪出来的。安德拉斯多夫把冲锋枪一仰,发射了很长的一梭子,突然火光熄了,枪哑了,枪栓直往后抖动。
“打呀,继续打!快!”
安德拉斯多夫拼命去摸衣兜:找不到子弹。于是他拔出最后一颗手榴弹迎着射来的一排排子弹向浓重的晦暗深处跑去。子弹噗噗地射到他的脚旁,砖屑飞打在皮靴上。安德拉斯多夫象在练习场上那样,甩开膀子扔出了手榴弹,随即趴在地上。轰隆一声,手榴弹爆炸了。
“炸得好,指挥员。”惩戒营士兵边说边帮他站起身来,“小伙子们都冲到后台上去了。用不着我们上也能收拾得了:德国人哪儿也跑不了啦。”
由上面传来了喊声、嘶哑的骂声、金属的碰撞声、沉重的敲击声:士兵们在肉搏战中消灭德国人。安德拉斯多夫环顾四周,在烟雾腾腾的昏暗里隐约可见跑过去的红军正规军士兵们的身影、地板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散扔着的武器。
安德拉斯多夫从地板上拣起冲锋枪,用力翻转了一下近旁的一个德国士兵的尸体,从他腰带上扯下了装有弹夹的子弹袋,随后向出口走去。
还没走到出口他就停住了:出口处依然支着他们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机枪手脸朝下趴在机枪上,紧紧抱住挡弹板。死前急骤拱起的背上有六个瘀结着血斑的黑色洞眼。
“是鲁缅采夫,他没有撤离。”走近的索尔尼列夫说道。
“他死守在这里,”安德拉斯多夫叹了口气,“不象我们俩。”
“但我们打回来了,我们可不是逃兵,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索尔尼列夫强调说,他本是一名中士,所在的部队给打散了,他好容易逃出敌占区,找到部队后,但却因为没有人能证明他在敌占区的经历,是以给当成了开小差的逃兵送到了惩戒营,对于逃兵的罪名,他一直坚决而又激烈的拒绝接受。
安德拉斯多夫和索尔尼列夫不一样,他是一名“政治犯”。
“应当把他埋了,索尔尼列夫。”安德拉斯多夫很后悔刚才说了那样一句话,所以马上岔开了话题。
“可埋哪儿呢?这里的石头有三米长。土都冻得**的。”
“就埋在院子里,弹坑里面。”
突然间,空中传来震颤的嗡嗡声,愈来愈响,愈来愈近,淹没了所有别的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扑向墙角,趴在地板上。气浪霎时间卷起了尘土,墙壁颤动,接着便响起了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空袭以后他们就会发起进攻!”安德拉斯多夫大声喊道,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守门口!而你——窗口!窗口!索尔尼列夫,窗口……”
身旁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墙壁颤动,砖头掉落。爆炸的气浪掀翻了马克沁重机枪,把机枪手的尸体甩到了一旁。刹那间一切都被焦臭的硝烟遮蔽了,空气令人窒息。安德拉斯多夫又咳又喘地扑向了重机枪,爬着把它拖向墙角。
“注意窗口,索尔尼列夫!……”
索尔尼列夫捂住耳朵,伏卧在地上。安德拉斯多夫摇晃他,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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