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出现什么问题,宋亚天本能地想要逃避,可他的理智告诫他,逃避不是办法,所以他不得不面对,不得不一次次经历从逃避到被迫面对的恶性循环。他独自解决,独自消化后果,却总有没办法完美的地方。不管田一川在哪儿,走多远,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回到他身边,为他扫清身前身后事,为他腐烂的伤口包扎消毒,让他看似恢复如初。
他在媒体前搞砸时候是。
第一次面对票房不尽如人意时候是。
被媒体批得体无完肤、尤其又拿他的挚友张嘉明作对比时候,也是。
宋亚天不知道田一川怎么平息风波,也不记得后来对方怎么安慰的自己,当初看似过不去的屏障,田一川背着他拉着他也算过去了。
可面对全片泄露对票房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宋亚天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挽回方法。田一川再无所不能,也没办法挖出上百万人的记忆和眼,让他们忘记一切。
田一川现在就坐在他对面,疲倦地低着头,烟一根接一根。宋亚天知道田一川的毛病,越是烦躁烟抽得越凶,他也一样,毛病跟田一川学的。
宋亚天看得出田一川的疲倦,仿佛本应在空中飞行的雄鹰双翼被狂风击穿。这么多年,一直站在他前面遮风挡雨的田一川头一回弯下腰,元气大伤。
比起自己,田一川被害得更惨。他要为几部影片处理接下来的风波,要安抚同样是受害者的无辜的女演员。他要面对媒体面对世人,还要独自承担之后的一切损失。
宋亚天怎么能再舍得让田一川再为自己劳神,操碎了心。
如今他和田一川就是一体的,面前是同一个目标。如果他们是两棵树,一棵偶尔替另一棵遮风挡雨,尚能完好存活;假如二者离得太近,并蒂连生,一棵无根,完全依附与另一棵,可能要不了多久便会消亡。
可宋亚天脑袋全是乱的。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的应对方法可能比田一川更少,思前想后,眼前只剩一种解决办法。他想起藏在剪辑室里那版被自己废弃不用的剪辑。
那一版,其实才是宋亚天完完全全想要的。比起拿给他的影迷和观众看,之前他更不敢让田一川看到。
可他现在不怕了。
“田老师,我去趟剪辑室。”
“我跟你……”
“你不要跟过来。我在里面没事,不会有事。不管我在里面待多久,别进来。”
说罢,宋亚天独自跑开,徒留惊愕的田一川坐在原地。
公司的剪辑室,是当年张嘉明为自己剪片子方便任性辟出来的,花了不少钱。后来田一川买了公司,剪辑室就变成宋亚天专用。
之前二人合作写剧本,宋亚天要拍的故事,田一川想要最后想要的效果,无需多言,他们都清楚得很。当时宋亚天剪得也快,成品圆润滑顺,田一川几乎挑不出什么不好,毕竟他们对彼此都心知肚明。那几年宋亚天在业界站稳脚跟,片子拍得轻松,反响也不错,连业界差评的杂音都能一并忽略掉。
但《远大前程》不行,打一开始那就是宋亚天一个人的。他曾经愁怎样能拿奖,田一川说过一二三点,没有一项奏效。后来田一川干脆讲,说不定你拍一部灵魂之作,就真的能打动人心。宋亚天听后就把自己的心剖开,掏出一切的激情和污泥,捏成这部电影。
这部片子宋亚天计划了一阵子,本子也早写成了,就是没给田一川看过。他总找不到合适的时间,总觉得任何时刻都太早,也都太晚。他拖到田一川订了婚,又拖到给田一川拍完订婚礼物,田一川问他下一部计划的时候,他终于拿出了这个本子。
起初田一川不太想他拍《远大前程》,那也是他第一次在事业上受到田一川的否定。宋亚天倔强劲头上来了,偏不听对方的话,偏要拍,最后田一川也是拗不过他,为他放行。
为这部片子,他们吵过无数架,宋亚天要挣扎要纠结,要一切最坏的可能,要曾经站在金顶的人被撕裂扔进谷底再也爬不上来。田一川偏不,他不喜欢这样的走向,直到最后一刻也没肯定宋亚天想要的结局。他硬是逼着宋亚天拍了个演员去世后加冕终身成就奖的结局,宋亚天当时险些掀翻片场。
可宋亚天还是照做了。
他或许真的不忍,把影片中的自己推向绝境。
宋亚天想,田一川大概早猜到了。片中暗指的不是张嘉明,也不是一些从云端坠落的演员。活在影片中的人,就是他自己。
宋亚天打开他初剪的版本,又从头看起。
这个版本并不像他交给田一川的最终版本般平顺,带着原生的粗粝质感,所以显得异常真实。他看着影片中的人歌舞笙箫,灯红酒绿,在舞台上举着奖杯,仿若全世界的中心。
当他蜚声在外,来的是赞誉,也有了更多外界的期许和压力。世界对他愈爱,便对他愈苛责。挑剔和指摘渐渐多了起来,毫无理由的攻击也是。
他本来应该习以为常,应该宠辱不惊,可他背过身,夜夜噩梦,常在午夜惊醒。他没办法再成为原来的自己,没办法再成为光鲜之下的自己。
他堕落,爆绯闻,爆丑闻,赌钱,输得叮当响,蹉跎许多年,老了,因年少时期的不良习惯染了一身恶疾。那时好不容易才来了个出镜的机会,却没人再记得他,好的坏的,都没人再记得。他人生最后,他抱着唯一一座奖杯,平静地离开世界。
不是张嘉明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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