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节见他并不慌张,哭声也小下去了些,只能重重地点头:“主子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这是他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踏出浣衣渊的大门,才走了不到百步,眼前已经是红墙金瓦,与浣衣渊的断壁残垣是天差地别。此时天色已是薄暮,他茫茫然走了一会儿,渐渐脚步慢了下来。
去找?怎么找?去哪里找?
偌大的皇宫,墙垣石阶,楼台高府,亭廊水榭,错综复杂。成队的太监拎灯而来,踩着细碎的步子低头匆匆从自己身侧走过,常明兮知道,自己无论问任何一个人,都问不出安宁的下落。
天色越来越晚,一角飞檐斜斜撑着月色,凭他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在殿宇幢幢中找到一名单薄的宫女。顺着高高的宫墙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而听见前方马车朝自己驶来的声音,马车上的铃铛呤叮作响,常明兮知道,这是送侍寝妃嫔去承安宫的凤鸾春恩车。
马车就这么从他的眼前驶过,铃铛声在宫墙间回响,空灵,悠长。
15、第十五章 长庚宫
常明兮在宫里随意绕了一绕,走到一个荒僻无人之处,看着四下无人,接着冲天打了一个唿哨。
稍等了片刻,不一会儿,一只鹞鹰扑棱棱地飞下来,停在他的手臂上,用尖喙理自己的羽毛。常明兮用手指揉揉它的头,它享受得眼睛都要半眯起来。
“告诉孤鸾,我在这里等他。”
鹞鹰得了令,叫了两声,张开翅膀重又飞回天空,没一阵便不见了踪影。
倚在墙上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孤鸾还是没有来,这时有宫人经过,常明兮警惕地朝阴影里一藏,屏了呼吸,所幸没有被人发现。
他正想松一口气,猛然间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将他往这条幽深的甬道的深处拖。常明兮摸不清来人是谁,不敢随意出声,可惊得手脚都发凉,好在到了阴影最深处,那人便停下了,手也松了开来,紧接着,他听见耳后传来那男人凌厉的声音。
“你怎么会使唤楚楼的鹞鹰?”
常明兮转过身,大口的喘气,看见孤鸾的左脸上果然一如既往地带着面具,一身墨黑的衣裳,又站在黑夜里,就像一只暗夜的蝙蝠一般。
未等他说话,孤鸾再次倾身上前,一手捏上了他的喉咙:“你若是敢说半句谎话,我就掐死你。”
常明兮有些艰难地直视眼前的这半块面具,脑子里努力让自己忘掉那个雨夜,他一刀捅向自己腹间的一幕,只是哑着嗓子说:“楚楼生前留了封遗书,叫凌云送到我这儿的。”
凌云便是这鹞鹰的名字,鹰是琰元送的,在他考科举的前一天,说是祝他能实现凌云之志。
“果然不老实。”孤鸾冷笑一声,手上猛地用力,掐得常明兮一口气悬悬的吊着。
“我怎么认识楚楼,怎么会用他的鹞鹰,这些重要么?”常明兮眯眼看着孤鸾,吐出来的句子全是气音,他忽而一笑,“重要的是,谁不是利益相同才走到一起,孤鸾,这宫里能与共商大计的,唯我常明兮一人了。”
孤鸾一字一顿念他的名字:“常明兮……”
常明兮道:“想必你听过我的名字,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一样,我要他死。”
手松开了,孤鸾朝外处望了一眼,道:“你嘴里三句真七句假,我也信三分不信七分,今日且饶了你性命。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额角的青筋凸出来一小块,常明兮却忽然跪下:“我今日乃是有求于你。”
“你说。”
“我知道你轻功天下绝伦,我宫里丢了一名宫女,现在生死不明,她叫安宁,平时喜欢穿鹅黄色的衣服,长相姣好,现下应该是在哪位娘娘的宫里。”常明兮跪伏道。
孤鸾静静道:“我知道了,你等着罢。”
“……多谢。”
耳边听见一阵风扑打着衣料的声音,等他直起身子站起来的时候,孤鸾已经不见了。
不消片刻,比预料中还快了许多,依稀又是黑夜中的一道暗影,人便又站在了常明兮的面前。
“长庚宫,柴房里。”
“什么?”常明兮愕然。
孤鸾瞥了他一眼:“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能惹上皇后的不痛快。”
常明兮咬了咬牙,随后又道:“还有一事想要拜托你,欠你的我会记下,日后一定加倍奉还。”
“你不用记,我自会记着。”
“请你去承安宫,找一个叫朱振的太监,就如此说……”
长庚宫前,侍卫在守着夜,一人已经隐隐有了倦意,用手掩着打了一个哈欠,两名值夜的宫女站在门内聊天提神。
“皇上已经半月都没来过长庚宫了,我们却一点儿也没清闲下来。”
“可不能这么说,要是被娘娘和苺儿姐姐听过去了,少不得给你个大耳刮子,”那名宫女小声道,,“忙些倒也没什么,只是不能跟错了主子,像那位一样。”
说完,眼睛朝柴房那里瞟了瞟。
另一人顺他的眼神望过去,撇了撇嘴,又重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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