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喜发现炉子上还撂着一只白薯,已经软塌塌的半熟了。抬手给白薯翻了个身,他在热烘烘甜丝丝的气味中又开了口:“大帅爱吃这个?”
霍相贞一摇头:“元满爱吃。”
顾承喜想了一想,忍不住说道:“大帅,要不然,您还是回城得了。这指挥所就不是住人的地方,天热还能对付,现在天冷,夜里不好过啊!”
霍相贞向上扯了扯袖子,把手腕也露了出来,同时望着炉火答道:“啰嗦!”
顾承喜垂了头:“不想让您留在这儿受罪。”
霍相贞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发现烤白薯的味道也很诱人:“我想过了,营门不是城门,外人绝进不来,就算进来了,也走不到阅兵台去,所以这个刺客,必定是我们自己的人。你们不是没有查出可疑线索吗?可见刺客也没逃。”
他收回双手,搭在了膝盖上:“死的定时炸弹,已经炸了;活的定时炸弹,一天不找出来,我一天就不安宁。让你抓人,是要告诉刺客,风头已经过了;我不肯走,也是要告诉刺客,事情还没完。承喜,正所谓夜长梦多,你要是刺客的话,现在你想不想逃?”
顾承喜思索着答道:“我得想逃。多留一天,危险一天。”
霍相贞一点头:“让他逃。他不逃,谁知道他是谁?”
指挥所的玻璃窗没有窗帘,屋内灯光明亮,屋外站着成队的卫兵。顾承喜不敢造次,所以只是蹲在霍相贞的身边守着。霍相贞不撵他,他就不走。
元满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进门先看他的烤白薯。见烤白薯还没熟,他便翻出了一副象棋,想要和霍相贞下几局。霍相贞嫌他棋艺太差,不肯玩,于是顾承喜补了缺。棋盘架在了火炉旁的一只小板凳上,霍相贞和顾承喜相对而坐,元满则是站在一旁观战。一局棋没下完,烤白薯也被这三人分而食之了。
元满的棋艺堪称糟糕,指点江山的本事却是不小,不断的给顾承喜支招。霍相贞单手托着块烤白薯,一直是要吃不吃,此刻便把烤白薯向元满一递:“去去去,找个地方把嘴堵上!”
元满接了烤白薯,吹着热气咬了一口,果然是暂时安静了。而霍相贞随即将一枚棋子往棋盘上一拍:“将!”
顾承喜见了,当即一拍大腿:“唉……”
元满含着烤白薯,呜噜噜的埋怨顾承喜:“你刚才要是听了我的……”
顾承喜转身向他一抱拳:“副官长,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有了你就说,我去给你弄。我不图别的,就图你能让我清静一会儿。”
元满刚要说话,不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来人看服色应该是个副官,然而军装扣子全系串了,脚上没穿袜子,趿拉的还是一双布鞋。
顾承喜起了身:“杜国胜?”
杜国胜先打了个大喷嚏,然后才一边敬礼一边结结巴巴的说道:“营房那边逮、逮了个可疑人物!”
刺客落网了,立功的人,却是赵良武。
原来这刺客和赵良武同住一间营房,一个月前有了起夜的习惯,午夜时分,必定踢着一双破棉鞋出去一趟。赵良武睡觉很轻,每夜都要被他吵醒一次。时间久了,便是怀恨在心。可惜凭着他那弱柳扶风的体格,完全不是刺客的对手,如果找茬打架,结果必定是他先归西。
赵良武起初是找了杜国风,撺掇他替自己报仇。但杜国风很老实,一味的摇头:“我不打架,团座说了,不让咱们闹事。”
既然杜国风如此敦厚,赵良武只好退了一步,不让他做打手,改让他做帮手。刺客与众不同,夜里不去茅房,只在营房附近的一条小路旁边撒尿。赵良武摸清了他的路线,然后凭着自己在通信排所学的知识,偷偷的引了几根电线,并排的藏到了路边草丛之中。这一夜等到他的仇家又起夜了,他蹑手蹑脚的跟踪而去,又顺路叫了杜国风。
赵良武本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复仇的主意是否真有效果,不过是要试试看而已。哪知老天助他,他的仇家站在路边扯开裤子,一股热尿正浇在了电线上。电线乃是裸线,一浇之下,直接窜起了火花。而他的仇家一声没吭,直接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赵良武十分快乐,跑上前去想要再踹他几脚。一鞋底子踩上胸膛,他却是被硌了一下。杜国风戴了手套,此时过来解了对方的棉袄前襟;月光之下看得清楚,就见此人用长布袋子将自己五花大绑了,布袋子里码的全是大洋。
赵良武和杜国风对视一眼,意识到自己闹大发了。
刺客并没有死,昏迷了一阵子之后,便在牢中醒了过来。而顾承喜万没想到刺客竟出在了自己的队伍里,真是又惶恐又愤怒。面无表情的站在刺客面前,他不说话。刺客是他去年招进来的新兵,是他熟悉的面孔。在他的注视中,刺客低了头,也不吭声——大半夜的缠了一身大洋往外走,怎么解释都是没理由。
顾承喜看他看了良久,末了终于开了口:“说,你是受了谁的主使?”
刺客低声答道:“团座我对不起你。”
顾承喜斩截利落的吐出一个字:“说!”
刺客紧紧的闭了嘴。
顾承喜后退两大步,对着旁边的行刑人一抬手:“给我打!”
在接下来的一天之中,顾承喜一个字都不逼问,只是换着花样炮制刺客。刺客被铁链绑在刑架上,起初还是个好好的小伙子,等到了傍晚时分,小伙子已经没了人形。
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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