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算起来,大哥年长,二哥年幼,大哥已经晋封郡王,二哥却还是只是光头皇子,大哥军功赫赫,二哥在士林中却只是微有薄名。这两个人摆在一块,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来,二哥都是居于劣势的,更遑论那个连宫门都没出过的三哥——可惜了大哥的万般营营,还抵不过父皇那颗偏到海里去的心!
苍天珹留意了一番下首那张桌子,见不少武将脸上都有不忿之色,在心中摇头。也对,这次位次是刘家排的,自然要借着这次机会让大哥没脸。
苍国大皇子和刘家的恩怨,由来已久,早在上一代就闹得不可开交。母妃生怕自己年幼不懂,专门细细把事情掰开来给自己分析过的。
只是在一场做给人看的庆功宴上,父皇对于刘家的失礼竟然视若不见,任凭他们把二哥三哥的座位摆在大哥前面,岂不是寒了天下武将的心?
苍天珹偷眼打量苍天素,饶是他年纪还小,仍然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一声,真真是佳公子如玉,风华若斯。
对于这个久未谋面的大哥,他那丁点印象,都是建立在宫中的种种传闻上的。十几年来由皇后一手把持后宫,关于苍天素,自然是负面评论居多。
苍天珹看着眼前这个人,实在没有办法跟耳边萦绕的“娼门之子”“心狠手辣”“残暴血腥”等等形容词联系在一起。
他衣袂飘飘,尊贵高雅,目视远方,眼神悠远,点滴不沾尘俗。哪像是那传说中嗜血的杀神,浑身清雅气质反倒得了三分仙家清冽。
这样的一个人,比之对谁都温和却疏离的二哥,以及嚣张跋扈好歹不分的三哥,更能引起旁人的好感。
苍天珹眨眨水汪汪的大眼,心中渐渐生出一个念头来。
苍天素昏昏沉沉撑着个虚架子,心情着实不怎么样,觉察到旁边几道一直打量自己的目光,也未加理会。对于这几个小兄弟,他是真的不想招惹。
诚然自古皇子结党屡见不鲜,对方身后的母族又能给自己带来一大助力,但是单凭“皇子”这个棘手的身份,苍天素就提不起兴趣。
现在他们年纪还小,很容易崇拜年长立功的兄长,再加上在苍景澜面前,总有表现争宠的yù_wàng,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自己的才能,因此很容易选择一个能庇护自己的兄长站队。
可是再等两年,等这些小雏鸟羽翼渐丰的时候,心中的yù_wàng会更上一个层次,对于那个位子的打算也会随之改变,不一定还会甘心处于下位。到那个时候,自己要想不被反咬一口,可就要分心防着这些好兄弟了。
皇子不比朝臣,他们本身是有争夺储位的权力的,别人许给的好处再多,也比不上皇位的诱惑力,反叛的可能较大。
加之皇家兄弟间只有依附关系没有从属关系,“从一而终”的儒家道德lún_lǐ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约束力。
苍天素跟他们又没什么少时情谊,关系浅薄,彼此都不知根知底,用起来也不会顺手。
况且,就算有过那么几年交情的,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还是利益来得实在些,这玩意偶尔利用一下还可以,苍天素从来不把双方的感情当做长久合作的筹码。所以就算他跟段羽好得一个人似的,对于段家的约束和钳制也丁点没有减少。
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这么几个鸡肋,他实在不想招惹。
用力揉着额角,苍天素权当没有看到苍天珉热切的目光,低下头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
正在满脸和蔼跟苍天赐说笑取乐的景帝闻声斜了他一眼,笑容不变,心头却是重重一跳——老大这个病生得当真有点意思,很值得人细细思量品味。
从刘权的回报来看,昨夜歇下时还是好好的,半夜时分那一对白雕一来一回,第二天就已经起不来床了,这里面要说没有什么猫腻,苍景澜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苍天素这人疑心病很重,在逃亡承国的时候,苍景澜就看出来。每到一个地方落脚,他第一件事就是探查周围的地形水源和难民分布情况,确保一旦发生意外,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总能在第一时间朝最安全的方向逃奔。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真正把自身安全交给别人的,就像他放手让刘权管家,只不过是做出来给自己看的,私底下的监视丁点没少。所谓无力分心信任父皇云云,不过是说出来搪塞李仁锵和段家小子的。
大儿子一定懂得很深的医理,要想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生一场风寒,自然不会用半夜爬起来浇凉水吹冷风这种拙劣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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