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繁闻言身子突然萎顿了下来,身形摇晃。
“二弟他为了皇位不惜对父皇您下毒,勾结叛党,其罪当诛,如今这般怕是畏罪自杀了,亦或者,二弟想要利用您的疼爱,用自己的命威胁您?”
安繁内心挣扎着,恒儿你怎能为了权力如此害我,而如今还不悔改当真还如此这般威胁我?枉朕疼爱你十八载……许久后安繁痛苦又愤怒道:“罢了……他要死便让他死!你们都停下,无需救火无需救人,让他烧,如此悖逆之子,死了也罢!”
明明四周都是物什焚烧的呲呲声,可那声音尖锐如刺透过千重万重界点传进少年耳里,少年涣散的眼瞳里满是绝望与恨意,父皇你为何不信儿臣,为何如此对孩儿?安泽祤,皇兄?这真是一个残酷的笑话。心脏负担不住那满腔的愤恨而无力跳动,两行泪水未落下便被干涸在了眼里。这世间除了在乎的人还有谁能说出领自己诛心的话,少年置身火海里却犹如坠入幽寒冰渊。
随着梁柱一根根折倒,宫殿再也撑不住轰然倒塌,在周围激起一层热浪后火焰簇拥着冤屈恨意烧得更高,迎着风划开了天穹。
幽翳在榻上惊醒,浑身泛着凉意,人好似溺水窒息后拼命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他喘息着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安子懿,平缓了一会才恢复过来:“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幽翳深吸了几口气,压下满腔的恨意驱赶着那些回忆,扯起嘴角笑道:“这里实在闷得慌。”
子懿不多言,扶起幽翳后又蹲下替他那双扭曲变形,布满狰狞烧痕,十只脚趾都烧没了的残缺脚掌穿上鞋袜,随后又站起将幽翳抱上了轮椅,替他的腿部又盖了块毯子后才推他出门。
一阵风吹皱了静湖中望曦阁的倒影,望曦阁一旁的青山顶上的亭阁中,一菱菱白色纱幔低垂像是朦朦胧胧的晨雾般,缥缈虚无的隐匿在密林中。
幽翳坐在石桌前,将茶灶上壶里的沸水将精致的青瓷茶具烫了一遍,洗了道茶,才开始沏茶。虽久未沏茶但到底皇家出身倒也不见生疏,举止依旧得体优雅。案前雾气氤氲,袅绕在两人中间,幽翳望着子懿眉目朦胧,顿觉生羡。
幽翳将沏好的茶盏递给了子懿,自己却倒了杯酒。两人许久无语,只是静坐。
数杯苦酒下肚子懿拦下幽翳再次举起的酒杯,用自己的茶盏换下了酒杯,也给自己斟了杯酒。“你不该喝酒。”
幽翳看着手中的清茶苦笑,“安子懿你说,我逼了你那么多次,你就是不肯承我志。”
“子懿无帝王之志,但公子若需要我做其他事,子懿只要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幽翳直望着子懿不愿再谈这事,抬手亦按下子懿举起的酒杯,“听说你伤得也不轻,伤没好便不该饮酒。”
“无事。”
幽翳松开手,他向来不会太拘管子懿。“我真的是羡慕你。”
子懿啜了口酒,有些不明的抬眸。
“至少,当年平成王还会拼尽全力冲上火刑架救你,至少为了留你一命,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子懿垂眸看着手中酒杯漾着涟漪,没有接幽翳的话。
幽翳目光黯淡,望着山下的一切,距离让它们显得都有些渺小:“祁国派了使臣送来了盟书,昭明帝已经接了,祁国要联姻,要将三公主泰和嫁作夏国的太子妃,好不好笑?”幽翳的眼里闪过一瞬的阴鸷,“我要让那个安泽祤……”英名尽失,死无葬身之地!幽翳似乎非常不悦,若是他的腿还能站起来他一定会猛的站起来掀翻桌案。他的心口堵着暴风雪,剥落的亲情似云烟,痛又无可奈何。
子懿依旧未有表态,幽翳望着子懿,眼神充满怨毒说道:“安子懿你当真不恨,就这么能放下过去?”
“公子,子懿放下过去不代表否认过去。”子懿淡然道,“放下不是抛弃。”
幽翳对子懿的淡然突然觉得无比愤怒,“我安泽恒扪心自问这六年来待你不薄,若没有我,你到底能活着见到谁?”他双臂紧搂着自己身体忍不住的颤抖,日日夜夜他都被那场火景所折磨,恨意支撑着他残破的躯壳让他熬到今日。失去双腿和健康的身体,他如笼中鸟,绝望无助。不,他绝不放下,他与子懿不一样,他得到过,失去后如何让他淡然面对一笑而过?他一定要报复,否则他死不瞑目!
听到幽翳有些愤怒指责的话,子懿眸静如水,又重复了遍,“公子,只要子懿力所能及便在所不辞。”
幽翳将情绪压下,他探寻着子懿的目光突然道:“子懿,喊我一声哥。”
第75章
子懿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却又了然于胸。陆叔死后的这些年,幽翳暗地里关照着他,他怎会不知,可是……他又何尝能接受?
见子懿不语幽翳愧笑,身子靠向椅背,人有些倾颓,“子懿,说来也是可笑,我时至今日心里竟还渴盼一份亲情,更可笑的是,我竟可怜到向你索取。我……”幽翳说不下去,将手中的茶换下,自己斟了杯酒,眼神黯然越过子懿望向山下。“可我也确实是你的哥哥。”
一阵秋风吹过,寒意绕过两人,幽翳静静看着子懿,似是在等一个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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