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入耳,断天涯癫狂愈甚,剑下的疯状和狠辣浑然天成。残败建筑中的哭声袅袅不绝,忽远忽近,宛若青城山的孤魂野鬼哭诉冤情,断天涯的神智错乱地更加离谱。张元宗沉心静气,凝神戒备二十八柄窄剑猝然露出狰狞之象,剑气展现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风华。
当张元宗同断天涯斗得难解难分,峨眉道姑忧怖丛生之时,鬼哭声忽然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入耳,撕心裂肺。紧接着,一道幽影从幽暗的建筑中飞渡出来,如云如烟,轻盈飘渺,恰似鬼魂一般。幽影最终停在青城派的匾额旁,对着“青城”二字痴痴盯看了良久。
幽影并非什么鬼影,而是一位形销骨立的老妪,灰发披散遮住大半的面容,身形佝偻枯立,貌似气衰力竭,行将就木。然众人皆心知肚明,观其轻功造诣之高,江湖罕见,这位老妪定是一位绝世高手,却不知她为何现身此处,与青城派又有何渊源。
她忽然扶着匾额嚎哭起来,声音刺耳以极,听得众人心中一阵翻涌,肝肠寸断。她嚎哭正酣,无意间回首望见场中大战的两人,乱发缝隙间的目光森冷可怖。她衰老的身躯猛然颤栗不止,胸口起伏不定,一时竟忘却了嚎哭。她一字一顿宛如杜鹃泣血,道:“断天涯!”
断天涯恍若未闻,依旧状若疯魔,张牙舞爪,伞柄剑威猛霸烈,伞骨剑阴狠毒辣,配合得天衣无缝,施展到最后愈发圆通自如,威力倍增。张元宗左手抓住云瓷的肩头,同进同退,让其在危险的境况中磨练心志,而剑气宛若实质,稳稳压制住对方的剑。
老妪凄厉念道:“柳守真,姚晚晴,柳无非,柳无缺,柳无思,严铁山,华三清,戴子夫,颜东辰……”每念一个名字,声音里都透着锥心蚀骨般的痛苦,她死盯着场中断天涯的身影,一口气念了几十个姓名。
断天涯忽然暴喝一声,乱窜的内息吹得一头乱发飞舞不止,他抛却手中的伞剑,从战局中倏然而退。张元宗也不趁乘胜追击,束手一旁,惊疑地望着断天涯双手抱头痛叫起来,好似过往的经历化作一柄血剑刺入他的头颅。
众人虽未听闻所有的姓名,但熟悉的名字皆是已故的青城中人,尤其是峨眉与青城曾同为蜀中双秀,五位道姑对这些名字熟悉之极。众人皆可感受到这位老妪对断天涯浓烈的恨意,难道不成她竟是青城故人?
老妪怨恨道:“青城掌门柳守真和姚晚晴夫妇视你如子,对你言传身教,呵护备至,更欲将掌门之位传于你,但你却干了什么!”断天涯猛然抬头,露出恐惧痛苦的神色,嘶吼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老妪忿忿道:“柳无非和柳无缺视你为弟,为你挡灾挡难。后来你成为青城第一人,他们对你充满崇拜和敬重,可是你又干了什么!”断天涯使劲捣捶自己的脑袋,疾言厉色道:“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老妪发出畅快而痛苦的怪笑,咬牙切齿道:“大师兄严铁山,二师兄华三清,三师兄戴子夫以及各位师兄弟,他们可有谁对你有半分不好?”断天涯张皇失色,不住挥手驱赶面前的空气,仿佛这些亡故之人一一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妪陡然一指断天涯,痛恨道:“最无辜的就是柳无思,她对你痴心一片,情深意重,视你为共度一生的夫君。真是可悲可恨!”断天涯忽然停止动作,痛苦布满脸颊,如是心如刀锉,他抬头紧盯着老妪,歇斯底里道:“全是谎言!是她背叛了我!她死有余辜!”
江湖传言青城掌门之女本与断天涯两情相悦,后来柳无思另投他人怀抱,方才引起灭派大祸。断天涯因爱生恨,亲手杀了所爱之人,因而疯癫入魔,大开杀戒,将青城派上下杀得鸡犬不留。这段血腥的往事,带了一种令人同情的哀愁。
老妪忽然又哭又笑,呼天抢地,声音悲苦凄惨,真是闻者同哀。她哀哀欲绝道:“谎言?背叛?她爱你至深,何曾背叛过你!”貌似最深的痛苦让断天涯稍微清醒,眼角的悲痛似要暴洪破堤,他痛不欲生道:“她与那人同进同出,日日饮酒作乐,琴箫合奏,甚至一道备置嫁衣,这是我亲眼所见。”
情劫,情劫。凡尘俗世,芸芸众生,多少人能够逃过这一劫。如是蚕丝缚绕骨头,蛛网缠裹心脏,斩不断,理还乱。人的心难以揣测和控制,不到最后一刻,不知悲欢离合,不知情归何处,心念何人。
听到断天涯的痛陈,众人只觉他身上的悲**彩又浓了几分。老妪闻言之后木立当场,不知不觉间泪如雨下,渐渐传出微弱的呜咽声,听得众人心中一酸。泪水濡湿了她的衣衫,摔碎在尘土里,她的心也是四分五裂。
半晌之后,老妪压制激烈的情绪,悲肠愁结道:“那一年你二十六岁,柳守真欲将掌门之位传于你,而柳无思也决定在授位大典上嫁给你。”断天涯难以置信睁大双眼,张皇无措道:“你撒谎!我亲眼所见她与那人举止亲昵。”
老妪露出痛苦和同情交杂的神色,道:“那人是柳无思的表哥颜东辰,出身商贾世家,见多识广,得知表妹好事将近,特来为你们操办成亲事宜。你那时为继任掌门做准备,分身乏术,柳无思本想过几日再告诉你成亲之事,只好先同表哥准备饮食,婚乐,嫁衣等诸事。”
断天涯露出惊恐之色,茫然地东张西望,惶惶不宁。他面容扭曲狰狞,喘息不止,厉声道:“不!你骗我!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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