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死了,但却仿佛还活在人心间。
有些人活着,但他活着还不如他妈的死了。
秦舒笑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
他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骇人无比,看上去好像被人当头来了一拳。这一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但却已足够让他喉头腥甜,几欲吐血。
不过转瞬之间,他的面上又回复到了平日里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一点痕迹都不留,阿峥只觉得他的面孔比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变得都快。
他如今看上去倒还是一副不惹半点尘埃的模样,周身烟火气息全无。
即使是遇到了这样的事,他恢复得也很快,不气不恼,不骄不躁,的确是满满的仙门风范。
如果什么时候他自己的举动能和他的这股气质相符合那就更好了。
阿峥只上前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道友可是怪我之前未曾提起?阴漓的血肉有延年益寿之效,就算是他的尿液乃至粪便,也有补益灵气的效果。既然是他伤了你,不如就用他身上的东西来回复元气。为了不让你喝得难受,我还特意加了白梨红枣等物调理味道。”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他身上的东西,而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东西。
不过那也无甚要紧,阿峥觉得他既然对自己的屁股有着这么强的执念,那就一定不会介意尝尝从他屁股里出来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来,这水果味的屎和屎味的水果,到底哪一个更恶心?
也许它们都是同样的恶心,同样地渗人。
但越是恶心越是渗人,阿峥就越开心。
所以他面上在微笑,心底也在笑。
清涵的笑像是一抹温煦晨光,照在人身暖在人心,仿佛能驱散这世间所有的悲愁痛苦。
而这样的笑,阿峥无论如何也学不会。他虽然学不会,但却还是想去学。好学的孩子总是有糖吃,他想自己很快就能吃到第一颗糖了。
秦舒笑点了点头,眼底里仿佛有暗影在若隐若现。
“不必多言,我已明白。”
无论那碗汤里是什么,那都的确对他起了作用。
既然起了作用,就算真相如何不堪回首,他都没有理由再诸多怨词了。
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诸多怨言,那就不是无知,而是欠揍了。
秦舒笑当然不准备当一个欠揍的人,恰恰相反,他准备当一个随时可以把敌人揍得半死的人。
他抬头看着还在微笑的阿峥,对方的面上依旧坦坦荡荡,温润含笑。
柳峥笑得和善,柳峥笑得可爱,柳峥也笑得让人想揍他一顿。
但是秦舒笑什么大动作都没有,他只是放下手中的碗,别过头去,再看向柳峥的时候,眼中转过流光万千。那眼底寒飕飕,冷峭峭,如霜刃的泛光,又似檐下的新雪冰锥。
他的面上没有笑,但心底却在笑。
只不过他心底的笑会是怎样的笑,大概就无人知道了。
阿峥道:“若是休息妥当,不如现在就去看看清涵。”
清涵也一定很高兴有人会去看他。
反正就算他不高兴,也说不出话来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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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话的清涵此刻正躺在微露山的玄冰洞中。
阿峥带着秦舒笑走向玄冰洞,一开始还会说上几句,套取些话。
可越是靠近玄冰洞,他就越是沉默寡言,到最后干脆连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也许不是懒得说,只是有些不习惯。
以前在他身边聒噪的人是清涵,可现在却要轮到他聒噪了。
阿峥觉得从前的他似乎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去习惯清涵在他生命里的存在。
而现在,他似乎要花上更长更久的一段时间去习惯清涵从他生命里消失不见。
清涵此刻就躺在玄冰棺里,若是不去看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或许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只是现在的他实在是太安静,安静得仿佛那些他们生前的欢笑和吵闹都是虚的,假的,像是地上的灰尘,风一吹就了无痕迹。
而当阿峥再度看到清涵的时候,他生出一种几乎不可抑制的冲动,他想上前去摇摇他,看看能不能把他给摇醒。
那些过去与这个道人相处的画面就在他的脑海里飞旋环绕着,可是盘绕得久了,画面越发地清晰,也越发地遥远了,仿佛就在昨日,也仿佛已是数年之前。
秦舒笑看了看阿峥,然后上前去查看清涵的尸首。
他眉头紧锁,眼里却无半点忧伤,仿佛修炼得久了,连七情六欲都修没了似的。
半晌后,他微微眯起双眸,缓缓道:
“尸首上有火属法术的痕迹,还有兽类留下的爪印。”
阿峥淡淡道:“但法术并不致命,只是让他重伤。兽类的抓伤才是他的致命伤。”
他也仔细检查过这伤口,奇怪的是,伤口上留下的爪印倒是与他自己的十分相似。但他那年杀尽山间灵兽,也没发现附近有与他身量体形相似的妖兽。就算是有,也断断伤不到清涵这样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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