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虞正奇怪,苏挽之又急匆匆地折回来,身后已跟了一人,却是段明幽。
“少爷可有何处不适?”
段明幽掀起衣摆坐到床前,握住沈无虞的手问。
沈无虞不自在地往回抽手,抽了几下没抽出来,便气鼓鼓地别过脸,不愿同段明幽说话。
段明幽哀叹一声,苦恼道,
“少爷还在生我的气么?”
沈无虞听他问得委屈,自己的满腹委屈也被勾了出来,当即红了眼眶,酸酸涩涩的泪水涌上来,差点止不住,他怕丢脸,忙举手去擦,谁知越擦,泪落得越凶。最后竟连哭声也压不住了,抽抽噎噎地响起来。
他受尽宠爱地长到十六岁,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丁点委屈?可一夕之间,最宠他的小爹要将他赶出相府,他才纳的男妾根本不喜欢他,他还莫名奇妙地成了神裔,肚子里多出一个孩子。
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办,他甚至连自己的阿爹都不能再见,所以他躲了起来,报复般地想要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后悔。
他本以为自己恨死段明幽了。
可段明幽一出现,用从前一般关爱的语气询问自己的病情时,他一点儿都没觉出恨,只有满腹的委屈。曾经那么宠爱他的人,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就说出不要他的话?
“无虞,你、你别哭啊……”
从没见过沈无虞落泪的苏挽之顿时慌了,折起袖子去擦他脸上的泪。
沈无虞打从记事起就没再哭过,这一哭,仿佛打算将攒了近十年的眼泪一并宣泄出来,苏挽之两只袖子都打湿了,也不见他停下。
段明幽又叹口气,摸着沈无虞的脑袋道,
“对不起,少爷,让你这么伤心。”
当年韩青树生下沈无虞的时候,身体已经不行了,整整一个冬天,床都没法下。沈沉璧只匆匆看了眼沈无虞,就将他扔给奶娘,段明幽自己也忙着调理韩青树的身体,没顾得上沈无虞。等到韩青树病情好转,已经是一年后的事了,那时两人才想起这个孩子。奶娘将他带过来的时候,沈无虞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他被喂养得很好,圆圆胖胖的,模样像极了沈沉璧,只有眼睛和韩青树一模一样。那双清澈无辜的杏眼,唤起了自己初见韩青树时的记忆。于是他从奶娘手里接过了沈无虞,之后一直养在自己身边。像是为了补偿对韩青树的亏欠,他将毕生所有的耐心温情都倾注到沈无虞身上。沈无虞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从来不忍逆他的意。
这个由他手把手教养长大的,韩青树唯一的孩子,他如何忍心让他受哪怕丝毫委屈?
可韩青树才是他最重要的人。
为了他,舍弃任何人,哪怕自己,他也甘愿。
所以明知沈无虞会伤心生气,他也只能让他搬出相府。
沈无虞错开脑袋,呼吸还有些不稳,好歹止住了哭,段明幽扳过他朝向墙壁的脸,打趣道,
“小少爷都要出生了,少爷还哭鼻子?”
沈无虞心里一酸,朝他吼道,
“你们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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