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大概,英雄年少?年少有为?”书玙边说边笑,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这两句像个冷笑话。
淑瑜撇撇嘴,等他笑够了再继续说。
过了一小会儿,书玙稍稍咳嗽了一下,才坐直了身子,看着淑瑜的眼睛认真道:“我对九皇子的性子也算了解了,不管是他,还是德妃娘娘,都不可能甘心为他人做嫁衣。”
略微考虑了一下,书玙又继续慢慢分析道:“姐姐刚刚所说的三条路,在我看来,第一条路是险路,稍有不慎,便是落入悬崖粉身碎骨,可若有幸走到终途,却是绝顶风光独好;这第二条么,对书玙而言倒是再安稳不过了,只是,将来怕是要在大哥二哥等人的挤兑中低着头夹紧尾巴过日子;至于第三条路,和第一条其实相似,只是,还得防着一旦暴露身份,可就是两边不讨好,人命微薄……”
“弟弟是认准了第一条了?”淑瑜坐在凳子上,单手托腮,微微侧着头说道。
“书玙自认不愿夹着尾巴过日子,莫非姐姐有不同的思量?”书玙只是莞尔一笑。
“我呀,也许会选第三个吧,”淑瑜巧笑倩兮,“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每一刻,都担心自己落入无尽深渊,可是,让我步步惊心的旁人,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样过不得一日安宁。”
此番言语不过是姐弟二人当时的闲谈,数年之后,当书玙真得在一条道上走到穷途末路之时,在众人眼中,他是不识好歹、恃宠而骄,唯独在面无表情的淑瑜眼中,只余下一抹了然的笑意。
而曾经笑靥如花、明眸善睐的淑瑜,则是踩在万丈深渊的边缘之上,一步生,一步死,却也让旁人心惊胆战。
初时不过是笑言,过尽千帆、尘埃落定之后,姐弟二人曾经的笑谈,却是一语成谶。
从卓府的马车上下来,书玙站在宫墙之外,看着巍峨耸立、绵延不断的重重宫殿,映衬在如血夕阳下,听不到一丝热闹的声响。除去那些面无表情、直直站立的侍卫外,这座华美的皇宫,更像一座巨大而精致的坟墓。
无数美丽的女子穿着华美的宫装,亦或是穿着官服满心抱负的男人,踩在大理石铺就的石砖上,拾阶而下,踽踽独行,直至万劫不复……
隔着不过两条街道的距离,一处是寻常人家,垂髫稚子,市井喧嚣,另一处是皇权社稷,宫娥笑靥,奢华死寂。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书玙微微低垂着头,心里蓦地有了些发冷的意味。
战场之上,万军厮杀,血染千里,累累白骨对天哭;宫墙之内,杀机暗藏,寂寞生,寂寞死,奢靡的繁华背后,冤魂泣血,谁又能比谁心软哪怕半分?
在侍卫们检查过后,只身一人走入了宫墙之内。书玙自始至终低垂着头,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直到进了瑶华宫。
“唉哟,卓公子,您可回来了,”一个内侍正无聊的在瑶华宫门口站在,脸上的表情倦倦的,看到书玙出现的瞬间,脸上便换成了一副堆笑讨喜的模样,凑上前去笑道:“殿下可等您很久了,这不是,让小的一直在这宫门口候着,就等您回来了,直接告诉您一声,先去书房那边。”
书玙看了那个内侍一眼,不动声色的递了些打赏的碎银子过去,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多谢。”反正那些银子都是德妃赏给自己的,再花在九皇子和德妃寝宫伺候的宫女内侍身上,也算便宜。
那个内侍笑着应了,然后在前面带路。
书玙轻轻的推开门,看到书房里的情景,微微一怔。
九皇子似乎是累了,把胳膊枕在头下面,侧卧在书房的软榻上,安静的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书玙轻轻的掩上门,也没做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屏风后面,抱了一床薄薄的毯子,然后走到软榻旁边,动作轻巧的盖在九皇子身上,这位要是因为不小心睡觉冻得感冒发烧了,折腾起来,遭罪的可是别人。
书玙蹲下身子,目不转睛的盯了九皇子一会儿,听着他轻轻的呼吸声,确认这人是真睡着了,而且睡得还挺沉。
小心的替九皇子掩了掩被角,书玙起身从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游记之类的杂书,然后走到桌边,坐在椅子上低头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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