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他如此弱小,为何他要任人欺凌?他步步后退,敌人却没想着留他一条活路,这世间事,便是如此残酷无情。
崔容再也忍耐不下去,他需要力量,需要能保护自己在不受人摆布的权利。杨进有一句话说得对,崔府这一隅天地,根本不足以给他容身之地。
第二十四章、 替死鬼
连着两日,杨进命黑衣骑暗中查访丰裕斋的伙计,果然发现一些线索。
但就在他要深入调查的时候,手下突然报告,一名姓邓的伙计喝多了酒,夜里归家的时候不小心掉茅厕淹死了。
杨进不由苦笑一声,知道对手又快了一步。这下想再找出什么有力的证据,估计希望渺茫了。
过了几日,衙门判了案,说那日丰裕斋起火是因为更夫失手打翻了火烛,不小心点燃了丰裕斋柴房外堆着的茅草堆,这才引发了悲剧。
公堂上,人证物证俱全,就连被指认为罪魁祸首的更夫,竟然也不辩驳,只是一个劲儿给崔容磕头,说都是他造的孽。
更夫获罪下了大狱,衙门官吏安慰了崔容几句,案子就算结了。
崔容神情未变,一路沉默着去了无名酒肆。
那姓骆的老板见是他,便道:“酒不该这时候喝。”
崔容不答话,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骆老板叹了口气,引他到里间落座。
崔容并不想借酒浇愁,但今日他心中实在烦闷,便容得自己放纵一次——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
酒液从喉咙辣进心里,呛得崔容直咳嗽。
不知道是不是伤心酒特别容易醉,一壶下肚,崔容的眼前便恍惚起来。但心里那挥之不去的痛苦仍在,他摇了摇头,又要了一壶,打算一醉方休。
崔容端起酒杯,手腕却被人按住,耳边传来杨进的声音:“够了,别喝了。”
“明知仇人在侧,我却毫无办法,不喝酒,还能做什么。”崔容醉意朦胧,忘了尊卑礼数,头也不抬地说,声音中满是厌弃。
杨进将他手中的酒杯抽走放到一边,自己坐到崔容身侧,低声道:“你这般逃避,又有何用?”
崔容沉默了片刻,恨恨说:“我真恨不得手刃了他,也好过这般束手无策。”
“你不会这么做。”杨进用冷静地语调说:“人治不如法治……那样的手段,违背了你说过的话。”
“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崔容扬起脸看他,因为醉酒,脸上褪去伪装,显出几分茫然又无助地模样。
杨进心中如被重重擂了一下,令他不由自主伸手覆上胸口,揪住那处衣襟,久久不语。
隐隐的钝痛随后才蔓延开来。
这是种全然陌生的感觉,杨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细想,生怕一个不慎,他便同崔容一道滑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知过去了多久,杨进终于稳住呼吸,如常开口:“一个月后便是春试,你若能高中,便还有路可走。”
“……春试?”崔容重复着,眼中神色渐渐清明。
上一世,崔世卓就是参加了今年的春试,不过捞了个二甲末尾,整个崔府都欢天喜地。也就是在那之后不久,他袭了世子之位。
想到此处,崔容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说道:“我要参加春试。”
杨进闻言,伸手覆上他的肩膀,沉声应道:“我定会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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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春试三年一次,本次恰好就在今年四月初。
为参加此次春试,从去年秋冬起,全国各地取得解状的举子便纷纷动身,从各州县一路跋涉,赶往长安。
每到这时,长安城里的客栈人满为患,住满了参加春试的举子;少数家中殷实的,甚至会直接租下一处清净的院落,以便温习功课,静心备考。
这些各州县的精英们,十有七八准备考进士科,只有少部分会选择明经科。之所以如此,原因也很简单——新科进士所受的礼遇的尊崇,是明经科远远比不上的。
根据本朝法令,一旦进士及第,不仅全家徭役可免,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朝廷里众多地位尊贵的清要之职,大多从新科进士中选拔。就连出身的州县,也能跟着风光三年,直到被新进士取代。
与这些通过层层选拔才取得解状的举子相比,崔容无疑要幸运一些——崔怀德身上有忠义侯的爵位,他身为勋贵之后,即使只是庶子,也拥有直接参加进士科大考的资格。
他向尚书省缴纳了家状,上面详细记载了姓名、行第、生辰、年纪、籍贯、体貌特征、组上三代名讳以及宦秩等信息,还有崔怀德的公章和亲笔签名,以验明正身——这也是春试当日得入考场的凭证。
一应手续办妥,崔容便可安心准备,静待春试之日到来。不过他心中却没有那般轻松。
自重生以来,崔容一日都不曽放松,也自认对文史经哲小有所成,然而每次春试,集于京师参加进士科考试的各地举子足有两千人之众。
虽说其中有才能者无常数,但真正有幸登科的,不过百之一二,竞争何其激烈。
好在崔容对今年的进士科试题还有几分记忆,给他增加了不少胜算。
即使如此,这段日子除了安葬张氏那日,剩下的时间崔容几乎是学馆府里两头跑,整日整夜发狠背书练字,有时连饭都忘了吃。
崔容文章上差些,所幸有崔世青在,给他讲解了许多策论的技巧,也算临时抱佛脚一番。
如此,终于到了春试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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