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厉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犹豫和徘徊,终于没有忍住,问道:“向南,你要跟我说什么?”
向南抬起头来,到了真正决定豁出去的时候,他的声音反而平静很多,像在说一件最平常的小事那般,没有丝毫起伏,“封厉,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向南。”
封厉微微皱眉,向南在他打算开口前继续道:“我也叫向南,南方人,生于19xx年6月27,父母早年离异,唯一的奶奶也已经去世,开过一家服装店,30岁的某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封厉的眼睛,眼神平静无波,脸上无悲亦无喜,无论说出来的话有多么骇人听闻,他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像在等待宣判结果的囚犯,知道面对自己的刑罚绝对不轻时的那种从容和淡定,重复着先前的那句话:“所以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向南。”
封厉向来是个内敛的人,懂得克制情绪,喜怒不形于色。
此刻即便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消息,先不论他相不相信,他的神情在向南看来尚算平静。
两人周遭的空气有些凝滞,封厉靠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长久的没有说一句话。
向南亦沉默着,说完那番话后,他知道他与封厉之间再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他意外的占了这个叫向南的孩子的身体,而这个人是封厉喜欢的人。所以严格说起来,是他对不起封厉,也对不起那个无辜被自己夺了身体的少年。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封厉的声音慢慢传来,大概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说:“那真正的向南去了哪里?你又是谁?”
封厉之于向南,是个温柔的人。眼神里时常带着一层层浓浓的温柔和缱绻。所以向南不知道,当这双狭长的漂亮的眼睛锋利起来时竟有种能将人割碎的质感。他在封厉这个略显犀利的眼神中吞了吞口水,心脏的地方亦微微的疼了一下,“向南。至于真正的向南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封厉的眼睛半眯起来,几缕寒光自眸中迸射而出,打在向南身上,让他瞬间有种如坠冰窟的错觉,男人的声音略显生硬,疏离的态度被从齿间滑出来的语言放大,“沈清澜喜欢的那个向南?”虽是疑问,口气已然确定。聪明如他,只要将之前所有的事连在一起想一遍,便能轻易的摸到头绪。比如向南为什么对叶苏的病格外关心,对沈清澜与颜君之间存在的问题也尤其上心,若不是因为他对他们有深刻的感情存在,是很难对几个才见过寥寥数面的人产生这样真挚的关心吧。
向南吞了吞口水,“对,若你不信,可以去查,我没必要骗你。”
封厉坐直身来,眼睛盯在向南脸上,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醒。”
封厉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从容镇定的面对,所以即使此刻心底已然惊涛骇浪,他依旧能端着一张四平八稳的表情。他面无表情的自沙发上起身,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然后停在离向南一步之遥的地方。
向南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因为对方的靠近而愈发稀薄,这种压迫感让他有点坐立不安,他亦从沙发上起身,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外力按倒在了沙发上,压在身上的男人脸色铁青,按住他双手手臂的力道意外的大,似乎再一用力,便会捏碎他的手骨。往日的温和与风度荡然无存,隔得太近,以至于向南能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燃烧着的黑色的火焰,那么愤怒和激烈,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活活烧死才甘心。
这个剥离了温柔和谦逊外壳的男人让向南有那么一瞬无所适从。
原来所有的温柔和深情都是有原因的,当这个原因不复存在了,他就收回了所有的宠爱和体贴,无论曾经的感情有多热烈,终究因为换了对象而面目全非。
向南下意识的推拒挣扎,反而引来对方更激烈的压制。他以一种怪异的方式被人压在身下,两人的身体紧密无间的贴在一起,向南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冷得要命,封厉就像一块巨大的冰,将他从头到脚冻结了,所以连心脏都跳得十分的缓慢,仿佛随时随地都会骤然停止,然后再也不会复苏。
宽敞的房间像个巨大的黑洞,远远望来,沙发上的两个人就像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厮杀,彼此之间没有半分语言,唯有眼神时而碰撞在一起。一个平静,一个激烈。诡异的气氛一直沉默的漫延,向南的身体毕竟还未长开,根本不是封厉的对手,最后被封厉成功压制,动弹不得。
两人均喘着粗气,封厉抓着他的手腕,将它们举过向南的头顶,眼神里是赤、裸的愤懑,嗓音却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把他还给我。”
向南眼底最后那一点光慢慢的消失,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后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只是歪过头去,视线对齐着沙发的靠背,轻声道:“好。”
向南手里提着那个他几个小时前才带到这个屋子里的背包,略显局促的站在楼梯口。
封厉依旧坐在刚才那张沙发上,一口一口的抽着烟,茶几上的茶早就冷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瘴,枭枭的雾气之中是他隽美无寿的侧脸,向南握紧了背包的带子,声音似乎卡在了喉咙里,有点发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封厉是不抽烟的,原来他只是没在他面前抽过而已。
向南站在那儿,突然生出许多感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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