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年富迎上前来,纳兰氏双目泛红,“咱娘两进屋说话。”年富搀扶着纳兰氏走进书房,年富反手将书房的大门关上。纳兰氏一落座,神情忧郁道,“昨晚上深夜,皇上下旨将你父亲召进宫中,此刻人马恐怕已经出了京畿重地。”年富讶然,“莫不是西陲边境有战事?!”纳兰氏点头,“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所属部众十万大军已经将西宁团团围住!此战凶险,乃十年来仅见。”
“母亲不用担心,父亲胸藏百万雄兵,区区十万乌合之众在父亲大人看来,如土狗瓦砾尔。”年富紧握纳兰氏冰冷的双手,纳兰氏摇头道,“我从不担心他会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我只是担心你!”年富一愣,“西陲边患告急,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又有何关系?”纳兰氏忧心忡忡,“为娘也不知道,这几日见你父亲坐在书房,一坐便是一宿,母亲猜想你父亲担心的绝不是边患兵戈之事,恐怕还是内廷萧墙之祸!”后一句话纳兰氏目光躲闪惊惧,想来多年前那场祸及纳兰氏一族的夺嫡之战留给纳兰氏太多朝不保夕的恐惧。
“母亲宽心,朝廷一日用得上咱们年家,那儿子年富都是安全的。”年富宽慰着纳兰氏,又提及老太太最近身体抱恙,纳兰氏起身去老太太榻前问候,年富目送着纳兰氏离开,随即吩咐绿萼打来冷水洗漱。十月清泉之水已然冰冷刺骨,刺骨的寒意令年富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将厚厚一沓沾满墨香的纸张交到年府总管年诤的手中,年富担忧的问道,“老祖宗的心情好些了吗?”年诤道,“富少爷宽心,老祖宗老当益壮,自然无事。”说完毕恭毕敬从年富手中接过罚抄的纸张,转身走进重重幔帐的寝室。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年诤神情冷漠的走了出来,“老祖宗嘱咐收心收身,万事以前途大局,祖宗基业为重,切不可行那行为不端、儿女情长之小妇人做派!”年富诺诺称是,躬身退出佛堂深院。
接下来几日,年富“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山水泼墨愈见闲逸空灵,人物肖像惟妙惟肖,书法造诣更是臻至化境。前院贵客送走一拨又一拨,皇帝赏赐迎来一趟又一趟,一时间年府之风头极尽,京城内外一时无二。这一日傍晚,年富刚刚洗漱完毕,竹韵斋中迎来一位稀客,年富不敢托大,迎出院门,“年总管,可有要事?”年诤隐匿在皮肉之下的笑容僵硬的牵扯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老太太想让富少爷去见两个人。”
年富一愣,随即道,“年总管前面带路。”年富的爽快赢得年诤的佩服,至少年诤在年富这个年龄阶段,他依然还只是一个懵懂的牵马拽凳的小厮,哪里有年富这般犹如沉淀了三十余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定力。年诤将年富引上一辆马车,上了马车年富发现车窗是被堵死的,周围一片漆黑。年诤苍老低沉的声音传来,“富少爷稍安勿躁,一会儿就到了。”
年诤的“一会儿”是在年富连续喝了三碗茶,三四块点心,隐隐有些犯困之后,马车才堪堪停了下来。下了马车,年富发现这里是一片荒郊,一条官道延伸至远方,周围树木参天,草木幽深,偶有鸟兽虫鸣之声相闻,可见此处之荒凉,乏有人家。年诤遥指茂林丛中的一条斑驳小径道,“富少爷请。”年富欣然而往,拾阶而上,脚下是崎岖的石板小径,周围是黑漆漆的幽暗,树枝撩动衣摆发出沙沙的响动。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年富额头微微见汗,一座隐匿在崇山峻岭间的落拓寺院出现在眼前。
走进庙门前,一块斑驳的匾额上赫然写着“落拓寺院”四个黑体大字,开门的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神情清癯,也不说话,直接将年富与年诤引进寺院。孤立的寺院坐落在悬崖峭壁的最险峰,站在寺院中门往前看,群山巍峨,山脉崎岖,连绵数公里,心中顿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慨。落拓寺院的确很落拓,只有三进三出的正堂和两侧约莫三四间的偏房,除了伺应的白须老者,再无其他生人。
年诤垂首伺立一旁,神情恭敬,突然正堂西侧窗口的烛光微微跳动,白须老者走了出来,“二少爷请!”年富颔首,从容的走进房间。一如想象之中的清苦,一盏油灯,一册黄卷,一位老者盘腿坐于席榻之上,见年富走了进来,老者并没有抬头,轻轻掀开一页,凑近烛火幽光下聚精会神的看着,每每遇到精彩绝伦之处,抚须长叹,满面欣然之色。老者不接待,年富安静的坐到一侧的椅子上,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卷书静静的看了起来。
居然是本相传在魏晋南北朝时便已失传于战火硝烟之中的水经注续本,纸张泛黄,偶有易碎脱落之处,作者不详,字词艰涩难懂,大多引经据典,深奥玄妙,一页纸共一百三十一字,竟有三十八字剥落难辨,其余一小半年富难查其出处,自然是一知半解,囫囵吞枣。时间如掌中沙砾悄然流逝,油竭灯枯之时,白须老者悄然走了进来,朝着年富微微躬身,“二少爷回吧。”年富站起身,径直来到老者膝下,恭恭敬敬三叩首之后,悄然退出房间。
一路无话,坐上马车,年富神情疲乏的倚靠在软垫之上,脑海中浮现出临出山门时,那对隐藏在斑驳苔藓之下的一副古怪楹联,“繁华富贵落尽处,落拓山门始开时。”对于年遐龄,年富没有丝毫的印象,世人只知其有位位极人臣、专横跋扈的儿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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