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不再隔三差五去找蕊姬,温习了一番四书五经,收拾行囊胸有成竹地赶考,现实却残酷地给了他当头一棒。
不仅名落孙山,甚至同科的考生们开始在他背后窃窃私语,明明只是捕风捉影的谣传,却说得跟真的一样——阅卷的大人曾当场嘲笑,说有篇文章作得像用胭脂水粉堆砌起来一般。
他们甚至煞有其事地说了几句那文章中的句子,梁君听见,犹如晴天霹雳,那分明是他的文章。
换了别的考生,到了此时必然默默地收拾行李回家再苦读一番,然而梁君忿忿然,他并不觉得是自己不够好,分明是别人愚钝,于是处处与人争论。
到最后,梁君的大名和他的所作所为人人皆知。
失落的男人灰溜溜地回了苏城。
想到他一走这许久,蕊姬该不知如何相思成疾、为他消得人憔悴,梁君总算好过了一些,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半分憔悴,依然宾客盈门,依然对所有人都语笑嫣然,依然对除他之外的落魄书生赠与金银。
梁君心中的恶意终于水涨船高。
他一路想了许久,都看不出自己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有什么问题,所谓的脂粉气,必然是蕊姬常年身处那种污秽之地,赠与他的盘缠也沾了歪门邪风。
不跟那个女人计较,已经是他大度,那个女人竟然还在背着他对高官纨绔们谄媚!
梁君再一次在碧萧的帮助下悄悄爬了窗台,如果……如果这次蕊姬听话,愿意带了全副身家跟他走,他就原谅她。
那一夜蕊姬屋里有人,是高如松。
梁君只得听着,听着蕊姬与高如松温言交谈,听着蕊姬与高如松下棋,听着蕊姬对高如松殷勤小意。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也就看不到,自己红得令人胆颤心惊的双眼。
就在这时,他听到高如松似乎要找些什么却没找到,与蕊姬发生了争吵。高如松怒气冲冲,甩了蕊姬一个巴掌,然后不知道做了什么后离开了。
梁君趁机爬进蕊姬的屋子,发现蕊姬散了一头青丝,半倚在床上,虚弱地微阖着眼,大概高如松大怒之下下手很重,让蕊姬有些晕眩。
听到有人进屋,蕊姬略带惧意地睁开眼,发现是梁君之后,又略略放松,“梁公子,你怎么……”
“蕊姬,我们离开这里吧。”一片阴影投在蕊姬身上,梁君站在蕊姬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蕊姬微微一笑,“谢谢你,梁公子,奴家身不由己,况且……奴家已有了心上了。相信梁公子将来一定能得遇名门淑女,直上青云。”
梁君没有回答,转身拿了妆奁匣子上的玉梳,扶起蕊姬,一下一下帮她梳着头发,压低了声音,“高大人怎么了,下这么重的手?”
“奴家也不太清楚。”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这种人,又何曾真的被人放在心上呢,即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人,有一分酸楚一分无奈一分甜蜜一分向往。
却听男人近在咫尺的声音如从遥远的黄泉之下传来,“当然,怎么可能放在心上,你不配,贱/人。”
蕊姬睁大了眼睛,想喊,却被捂上了嘴,想挣扎,晕眩感却铺天盖地而来,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她万分惊恐地想要转头看梁君,却只能看到缠绕在自己颈间,那一把从前柔丽现在却索命的青丝。
窗外,花开始落了。
等到蕊姬真的不再有声息的时候,梁君才忽然觉得慌张,他无措地在房间里转圈,狠了心尖,三尺白绫将曾经魂牵梦绕的佳人挂到了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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