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却是极浅,只一动,眼皮子眯了几下,就突然睁了开来。
一时相顾无言。
他张口欲言又止,不知想要说什么。
我沉默地看着他,也不想说什么。
“……你,”他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说道,“要不要吃些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如此的好心情,在听到他第一句话的时候,竟然能想到八千里之外。想到以前在北京工作的时候,老北京们见面都要问候一声“你吃了吗”,有的外国人听了,还以为这是老北京们要请吃饭呢。
离开原来的世界那么久,可现在还不自觉地回想记忆中熟悉的一切。或许是因为对如今的境遇太过失望,对刘辰庚的不信任太过无奈。
他这算是经过那事之后的单纯的问候语,还是真的想要让我再吃些什么?
从来都是自信满满、事事在握的青阳宫主,东齐流落江湖十几年的七皇子,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一直互相看着,一时都不再说话。如今,我与他之间,要说什么话,才能显得自然?
他突然紧紧抓着我的双肩,前后晃着:“司徒若影,告诉我,你能解!你能解得了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致一词。
“你能的……你是司徒家的人,既然能解得了飞花凝雪,也一定能解得了冰魄凝魂。”他喃喃地说着,脸上十分执着。
看着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笑了。原来在他眼里,我仍是司徒若影……只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在选择我这个人之前,他已经坚持了他的立场——他是青阳宫的主人、东齐的七皇子、司徒家的对头。
“是啊,你说得对,既然我是司徒家的人,又如何不能解呢。”
他却突然不动了,怔怔地看我,过了片刻,才缓缓地松了手,坐了起来,怔怔地道:“是啊,你是司徒家的人,又如何不能解呢……如何不能解呢……”
突然想到这人真奇怪,以前没事的时候对我也是和气大度,如今没事时也是关怀备至,可是一当有起事来,马上就翻脸不认人,那张脸面翻得比手掌还要快,莫非平时戴着面具,还有一个用途是为了让人不会对他的翻脸感到过于突兀么。想到这里,不由对他点头道:“是啊是啊,能解能解,你先让我解手成不?我不想在毒发身亡前先被尿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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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真的难熬。与一个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人同寝一床,简直与睡在针毡上被人来个胸口碎大石还要难受得多。
只能假寐不动,想睡却睡不着,想走却不能走。
不想再在这个人面前表现任何情感。遗憾的、烦扰的、悲伤的、愤怒的、哀恋的……所有的心意深深地藏在心底,全不想让这个人知道。
就算难熬,夜始终是要过去的,下仆们终于出来清扫院道了。时刻却仍十分的早,除了沙沙的扫地声,就再没有杂音。
我阖着眼,静静地听着他悄悄揭开被角,起身着衣。衣服的窸窣声只响了片刻就停住了。能感觉到他站在床边俯视的目光,屋里万籁俱寂,落针可闻,他的呼吸渐短,最终似堵在了胸口,再不可闻。
只刹那光阴,门口开关的声音过去,屋内已经无人。
睁开眼,看到天才蒙蒙地亮,在镂花的窗棂上投下了淡灰的色泽,不由得松了口气。
就像捉迷藏一样。
我知道他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始终装睡。他也当知我一夜无眠,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呢?我们间还能说什么?这个问题我自己想不明白,估计他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只能早早地离开了吧。
天色尚早,熬了一夜,我又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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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香刚换,轻而不散的白烟从博山炉顶不规则的小孔中漫出,圈圈打转,袅袅升腾。
捧着温手的汤碗捂在怀里,盯着那白色的烟气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又过了一会,看着坐在床边始终没走的陈叔,问道:“您要对我说的只有这些么?”
他点头。
看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问道:“还有一事,若影一直不明,不知可不可请总管为我解惑?”
“请讲。”
“您一直对宫主忠心耿耿,为何会背着他去九阳山?”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问道,他的眼尾早就有好几道纹路,如今更是深刻。
“宫主他……其实也十分混乱,我实在是不忍看到……”
“那么以前一直对我青眼相看,也是因为他的原因?”
他思考了一下,才道:“其实我是一直看着他长大的。有许多话虽然他没说,但我也看得出来。其实你们……十分相像。”
大概听到这里,我的瞳孔缩了一下,他立即停住了不讲。
我将手中的汤碗递出,一直站在一边的小六立刻上来接了。
“我能睡了么。”
“宫主他当年也非常不幸,才会如此……小影你不要再让他难为。”
“知道了。”我倒入被窝中,转身向里不想再搭话。这回是真的无力醒着了。
陈总管静默了会儿,终于起身向外走去。
“林海如是他师弟?”我背对着他问道。
陈总管停在门前答道:“宫主非常照顾师弟妹,林公子也十分尊敬师兄。”
我不再言语,直道门声响起又静默,小六端了汤盅汤碗也下了去。
心绪翻腾,这里的人与事,千层万层,都因刘辰庚一人而与我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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