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逸云问着,原本悬着的心是放下去了点儿。却又彻底说不清心里那些个感觉到底是喜还是忧了。
陆远之说:“那也说不准。修道修魔之后还有一种死法叫自爆内丹。魂魄都能跟着一起炸碎,自然也不会再出现在鬼界了。”
这话说完,他便低头看向了仿佛想到什么激动的想要搭话的叶承轩。四目相对,陆远之只是那副淡定的样子,还未出一言,叶承轩就先开了口,声音中满是止不住的颤意——
“你是说,我娘她……”
话说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微张的唇中呼吸声渐渐急促,又带着些挥之不去的哽意,在这一片安静中显得尤为明显。
展逸云想去安慰他,但思及他二人现在几乎没什么差别的状况,到了嘴边儿的话转了又转终还是没能吐出来。
最亲近之人的灰飞烟灭。
这种事实岂是一个安慰就能解决的了的。
最后还是陆远之看了看前方的路,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走吧,早些把书给你们,离了这鬼界也好去那山上再看看的。”
……
鬼界,就像陆远之所说的那样,相当于其余三界万物魂魄的一个中转站。
顺着那条被陆远之叫做黄泉路的小道走了许久,三人才总算是看到了远方大片大片难以忽略的艳红和那红色深处的棕木拱桥。
“彼岸花,也是地府的引路花,过了前面那座桥,再往里面走就是望乡台。”陆远之一边伸手指着大概的方位,一边解释着:“按理说望乡台是只有魂魄才能登的,不过你们想去看看倒也没事儿。凡尘一切眷恋都能在那看上个些许。只能看一次,具体能看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像是个定心丸一般,展逸云双眼立刻亮了起来。有些急切的顺着陆远之指的方向看着,就好像他伸一下脖子,就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中间的遮挡一眼看到魔界里段水泽的情况了似的。
当然这也不过就是个好像。
陆远之见他这反应也只是微微笑了笑,继续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给其余两人介绍着:“三生石你们要是有兴趣,去看看也无妨。最后我和孟婆说说,你们便可以免了那口汤,跟我直接去寒冰地狱就好。”
几人说着,也走到了那花海边儿上。展逸云条件反射的低头想去仔细看看这三界著名的花到底是个什么样儿,却在目光触及到那条条红的刺眼的花瓣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在瞬间便涌上心头冲入了眼眶。
几乎不可抑制的,还不等他抬手去擦,眼角的泪水已经不断的滑了下来。惊诧之余再去看一直牵着他的叶承轩,就发现后者比他哭的还要凄惨。那双凤眼中满是浓到抹不去的悲伤,泪水则是不要钱一样,根本停不住的从眼角一路滑到脖子,最后渗进领口。
“鬼界特产。”不等展逸云发问,陆远之便转身主动解释了起来:“这花是所有徘徊过这条路,放不下尘世眷恋,又等不回思念之人的悲伤凝结而成的。你看它一眼,它就能激起来你心里所有悲伤的回忆,刚忘了提醒,是在下的过错了。”
只是话是这么说,那语气里却看不出一点儿抱歉的意思。
展逸云抬手把眼角那点儿水珠抹了干净,又看了看一旁越哭越凶还三五不时就低头去看一眼那花海的叶承轩,抬头再对上陆远之温柔的笑脸,只愣了一瞬,便了然的与那人一同勾起了嘴角。
如果压抑到极致了,不如痛快淋漓的哭一场。哭干净了一切,擦干净了一切,也就能重新站起来继续向前了。
叶承轩一直都在强憋着。
这一事实三人没有一个是不清楚的。只是这孩子有时候虽说是挺傻的,但也不真是个傻子。能抓紧这次机会把责任推给彼岸花自己哭个痛快,擦干净眼泪就又是条男子汉了。
展逸云又揉了揉叶承轩的发顶。
这孩子倔的有时候还真挺讨人喜欢的。
还有陆远之,似乎比游戏里看到的那点儿,还要温柔的多啊……
就像是为了照顾叶承轩让他一次哭够一样,剩下两人不约而同皆是放慢了脚步,如同游园赏景一般,慢条斯理的往前走着。
这离奈何桥不远了,周围半透明的人影也越来越多了。年女老少皆是一脸悲容,四处张望着又全是默不作声。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些魂魄的颜色,或深或浅还各有不同。
展逸云一直观察着周围的灵魂,在目光触及到远方木桥边儿上一个淡的几乎快察觉不到存在的女子魂魄时,总算是忍不住问道:“陆先生,这人死之后魂魄也有差异吗?”
被他突然这么一问,陆远之一时间也有点儿发愣。顺着他目光又扭头看了眼桥边儿那姑娘,才了然道:“若是初来鬼界,魂魄都是一样的,只是来这里之后要是不按流程去投胎,那魂魄便会在阴气侵蚀下越来越单薄。”
他说着又望了望桥边儿的女子:“那姑娘就我知道的,在这桥边也站了几百年了吧。”
展逸云皱眉:“她在等人?几百年的时间,也够一个人老死了吧?”
“可能那人早就跟她擦肩了,只不过她认不出来了就是。”陆远之轻轻叹了口气:“魂魄在这儿待久了,阴气是能连记忆一起带走的。”
“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她或许来这儿十几年后就已经记不得自己要等的是谁了。”
展逸云又盯着那女子看了看,最后摇头道:“可能她要等的人还没来吧,总有一天会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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