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留于此
孤城习惯了在每天回来的时候径直去后院沐浴更衣,将身上的伤口包扎严实,只因烛隐不喜欢自己狩猎回来身上残留的血腥戾气,孤城不想看到烛隐皱眉,哪怕那轻的似乎看不见。
有时天色还早,孤城会在森林里逛逛,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带给烛隐。
这天,他又采回了一大堆蘑菇和野果,但青阑之森的东西,多半是不能食用的,于是就听见烛隐这样挑剔地说:
“这个颜色太艳,一看就是有剧毒的。”
“这个虽朴素,但食了会全身发痒。”
“这个食了会让癫狂状态,更甚者使人深陷梦境,无法自拔。”
“这个蛇倒是会喜欢。”
“这个果子涩极了。”
“这个食了你就蹲茅房去,不用出来了。”
……
还剩下最后几个小团子,烛隐扫了眼,面无表情道:“这些虽不起眼,但味道爽滑可口,你留着吃。”
还好还好,不至于全军覆没。孤城松了口气。
“你怎么对这些东西这么了解?”
“以前也有个人从外面搬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便要他都试了遍。”烛隐慵懒地靠在藤椅上,道。
“哦,谁啊?”
烛隐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以后不必再摘东西回来了,还要扔出去怪麻烦的,想要什么去偏门的院子找,拿自己想要的,也别毁坏其它。”
孤城学着烛隐端起茶盅细细地品,也不做声,他很清楚,自己不过是想多听烛隐说几句话。
烛隐这个人啊,要么几天都懒得开句口,要么就说起话来强势的很,根本无从反驳,可自己还偏偏就喜欢他这样的,孤城自嘲地笑笑。
转眼,已在这生活了百年,孤城的个子比来时高大了不少,眉目越发英挺,在烛隐身边,身上的棱角也渐渐磨平,性子内敛沉稳起来,只是那双暗紫的瞳孔中透漏的邪气,与日渐长,掩也掩不去。
几丝微风拂过,四周梨花开得正好,佳人陪伴在旁,当真令人心旷神怡。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也许是明日,也许是过几天,也许能多个几年,等冥族那些人接自己回去,烛隐可会舍不得,可会愿意和自己一块走?孤城清楚,烛隐不会,自己也不能。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他们两情相悦,现在的孤城也无法保全这段情,烛隐该是遥远彼岸惑人的花朵,远离尘世的喧嚣,栖身于不被打扰的宁静。
这里的日子过的平淡,不敌冥宫过的精彩,但一想到要离开这里,自己更多的是割舍不下,但孤城终是清醒的,他注定不能心系于一人一物,他的情该留于此,止于此。
纵是清楚,终是心有不甘。
“烛隐。”
“恩?”
孤城看着他望过来的目光,有些话终是开不了口,深思过后还是道:“烛隐,你就这样躺着,我去拿画纸来给你画幅画。”
“好端端的,画画作甚?”
“许久未画,也不知是不是忘得差不多了,你就当陪陪我,让我练练手。”
孤城取来木板斜放着,将画纸安置在上面,又取来丹青放在一旁,他看着还微闭着眼慵懒靠在藤椅上的烛隐,知他懒得动,便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孤城默然笑了,即便不看他,他的一举一动自己早已铭记在心。
真好,此刻这里只有烛隐,和自己。
那日天空蓝的透明,上面还铺垫着淡淡的云海,日光透过树缝,亲吻树下的浅睡的美人儿。他卧在藤椅上,面容清媚,不染烟尘,夜色般惑人的长发倾泻在侧,别具风情。远处的男人认真作画,一心一意描绘这动人的美景。
待烛隐悠悠然醒过来,孤城的画也收尾完成了,烛隐道:“可是做好了?拿来我看看。”
孤城不觉有些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道:“这画不如我心中所想的好,怕你看了要失望,还是算了,改日我再画一幅好的予你看。”
烛隐也不强求,继续慵懒地在藤椅上躺着。
孤城小心收起画,就像小心收好自己的心思。
只见画上开满洁白的梨花,树下的美人儿在浅睡,他样貌出众,让人移不开眼,一切如刚才的画面,只不过画上多了另一个男人,剑眉星目,眼角有掩不去的邪气,他侧拥着美人,嘴唇轻轻碰触他的额头,墨发交织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两人一身喜气的红色,如同恩爱的新人一般。画的一角还有一行小字:“烦君刻画相思去,印入伊人一片心。”
孤城没有想到,来接自己的人,竟是父尊。
烛隐坐在屋外的红木雕花的栏杆上,晟荀就依靠在他旁边的柱子旁,他今日穿的是便服,却依旧显出高华尊贵的气质。
两人正在聊天,晟荀脸上是少见的温和,他们看上去似乎早已熟识。
孤城上前行礼:“儿臣见过父尊。”
晟荀恢复常态,摆手示意,待孤城抬头,晟荀打量了下自己许久未见的大儿子。
“看来你这些日子过的也不错,既然试炼结束了,就打点好东西,近期内与本座回去。”
“这……”孤城小心瞟了眼烛隐,见他神情闲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
“不,没有。”孤城低头,恭敬地说。
“叩叩叩……”
烛隐听见外面的动静,起身开门,见孤城一身紫衣,站在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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