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人仰头看了他一眼,收拾好手中的资料,开门下车。
“怎么换车了?以前那辆拉风的跑车呢?”常钦问道。
“卖了。”郗苓简短地回答,背起一个单肩包。
卖了保时捷买辆帕萨特,常钦想这心也太大了吧,更令人费解的是,以前开保时捷,穿一身不伦不类的奇装异服,现在换帕萨特,装扮倒是提升了不知几个等级。今天的郗苓不再一身正装,而是休闲牛仔裤搭配深黑色t恤,简单干净,绝不出现第三种色彩。
常钦直觉这几年里郗苓肯定发生了一些事儿,才导致他性情如此大变,正要开口问,瞥见对方板着的脸,恍惚想起当年陪他去见他爸,伯父那张万年冰山脸,又把话咽回口中。
“我非常欣赏你们的做法。”见常钦沉默不语,郗苓先开口道。
“什么?”常钦迷惑地问道。
“想做好建筑,就得先了解历史,这也是我决定接这个项目的原因。”郗苓看着远方,平静地说。
“建筑师应该了解大量历史,这话维特鲁威大师说过。”常钦看了郗苓一眼,继续说,“建筑师必须识字,必须具备绘图知识,掌握几何学、光学、算术、哲学、医学、天文学、法律,还有历史。比如古人没有扩音器,便在剧场中座位下方封闭放置青铜缸,根据数学原理沿剧场圆弧形各区段成组安放,这样舞台上发出的声音就可在整个剧场中获得准确定位,观众听起来更清晰悦耳。前人的智慧就算放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依然值得借鉴。”
“《建筑十书》。”郗苓回答,察觉对方眼里的敬佩,淡淡地补充道,“这是每个建筑师必看之书,我自然要恶补。”
常钦点点头,掏出原始平面图,跟郗苓大致描绘了下初步方案,同时向对方征询哪些不合法之处。
风呼呼地吹,方圆几百里又没有一处遮挡的建筑,不一会儿俩人都被吹成了乱毛,还时不时被风沙迷了眼,状况苦不堪言。
“大致是这个意思。”常钦皱着眉头,三言两语讲完方案。
郗苓点点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我想看一下这里的排水系统。”说完,自顾往深处走去。
常钦只得紧随其后,其实这块地自审批后,他也一次未曾来过,开始动笔设计前,跑工地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只是最近忙上加忙,若非郗苓提醒,自己倒真忘了需要过来实地勘探这些细节。
郗苓话不多,除了埋头记笔记,便是四处量尺寸,动作娴熟地比常钦这个专业建筑师还专业,而且任劳任怨,看着难走的山坡也毫不犹豫地翻过去,半天下来,牛仔裤上全是污泥,上衣亏是深色看不出脏,常钦就惨了,完全忘记前些天一直下雨,工地上全是泥坑,一身浅色的休闲装瞬间变成了灰色。
“这…”回到工地大门,常钦无语地弹了弹上衣,“这让我晚上怎么见人?”
郗苓听闻回头问道:“你晚上还有应酬?”
常钦看了他一眼,心领神会道:“放心吧,绝不是喝酒。这半年我都不会碰酒了,都快被酒精折磨疯了。”
郗苓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常钦看他面色沉重,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解释,赶忙补充道:“我是要去见我师父。”
郗苓看了他片刻,“哦,那我先回去了。”说完自顾上车。
什么情况?基因突变了吧。常钦沉闷地想。目送对方离开后,他径直回家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又在街边买了些新鲜水果,直奔徐一然家。
师母为常钦开了门,看到他手上满满几袋水果,忍不住责备道:“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这么见外,师母要不高兴了。”
“就一点水果,不成敬意。”常钦客气地笑道,“听说师父身体不好,我这几天又忙,没空来看他,不知师父可好些了?”
“前几天发烧,现在好多了,就在书房,你快进去吧。”师母乐呵呵地招呼他进门。
明明就是生病,说什么被我气回家。常钦暗自把肖钰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通后,摆出笑脸,十分得体地鞠躬道:“师父好。”
徐一然比他的两个徒弟只大了十来岁,但因为入行早,闲来无事又爱泡泡功夫茶练练毛笔字,所以总给人一种老成的错觉,他生性古板,认死理,对待工作及其严苛细致,常钦和肖钰跟在他身边时,没少挨骂,但撇开工作,徐一然私下里对两个徒弟又是极尽疼爱,再加上常钦前一个项目广受好评,他这个师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见到常钦,徐一然急忙招呼他坐到自己对面,动作娴熟地开始泡茶,常钦也没有客气,跟师父边喝边聊。
“忘了恭喜你,文化村项目已经正式由你负责了。”徐一然心知常钦此行的目的,干脆开门见山说道。
“师父赞许,徒弟心中有愧。”常钦低头谦虚道。
“你确实应该有愧。”徐一然这人从不按常理出牌,也不说台面上的客气话,直来直往得罪过不少人,但常钦早对师父的脾气心知肚明,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也不郁闷,反而挺直腰板,倾听师父的教诲。“旧厂改造项目,所有人都在夸你,都快把你夸到天上去了,我看,你现在连当初学建筑的初心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徒弟不敢,还望师父教诲。”
“建筑六要素,你再背一遍我听听。”
“建筑由六要素组成。”常钦不慌不忙地说道,“秩序、布置den、匀称ry、得体e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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