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云好笑地踢了狼崽一脚,它四仰八叉地翻到了一边去,四只小粗腿在空中划拉了几下,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郭承云。
郭承云汗颜。它刚刚不是想装可怜吧。
夜风渐冷。
郭承云坐到火炉边,把湿漉漉的狼崽子擦干,摆到大腿上,从旁拿了一把芭蕉扇,将干燥的火风余韵徐徐扇向狼崽子那边。
怕火的狼崽子先是用双爪捂住了眼,过好久才颤巍巍地松开爪子,战战兢兢地屈服于那种暖意。
不知是不是郭承云的错觉,狼崽比刚见到那天瘦了一圈,郭承云抱它的时候也感觉它的肚皮没有原来圆润了,应该是几天没吃东西。
世昭哥那种粗线条,大概是以为动物都会像田里的庄稼一样自动长大。
郭承云潜进厨房,将今天没喝完的牛奶倒进碗里,端回屋里喂狼崽喝奶。
吃饱喝足的狼崽转动头看窗外,长长地呜咽一声。
外面又有谁?
郭承云把狼崽抱到窗边,爬上凳子,发现一头大狼趴在外面地上。
他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凳子。
狼崽又嗷呜一声打招呼。
大狼扇扇耳朵,奇怪的是,它身上没有杀意。
大狼蹑手蹑脚来到窗下,郭承云僵着一张脸,送瘟神般把狼崽子放到窗台上,推了一把,让它顺着墙掉下去。
大狼向上一窜衔住小狼,转眼消失在无垠夜色中。
郭承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关好窗栓准备睡觉。
他忽然想到,那些狼原本不是进不来村子的么,难不成是偷偷跟着一点警惕性都没有的世昭哥回来,才知道了某条不会被人类发现的通道。
郭承云越想越毛骨悚然,爬起来把门栓窗栓都检查了个遍。
明天他得提醒大人,把狼可能潜进来的地方堵死,尤其是那条河。
第二天,家里的大人都回来了,围坐在厅堂抽烟。
郭承云趴到二舅膝盖上耍宝,向二舅打探昨晚是否发生过什么。
二舅拍拍他的脑袋,说:“昨晚我们发现村外有头狼叼着个东西,不晓得是什么,好像是个小崽子,就分了一个队伍去围捉。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因为上午还有其他任务,应该一会儿就收队了。”
郭承云想到那头昨晚死在自家不远处的狼,今天居然没有人发现它的尸体?
他连忙放开二舅的膝盖,跑出去查看,发现尸体不翼而飞,地上的血迹被厚厚的泥土填平,还掉了几条腥味极重的死鱼。
是后来的那头大狼将场地打扫过了?郭承云顿时不寒而栗。
看来以后晚上足不出户才是上策。
世昭哥等好几家人风尘仆仆地进了郭家门,这儿很快就成了一片闹市。
郭家的男人们七嘴八舌地问:“昨晚你们不是去追那头带崽的狼么,后来呢?”
世昭哥那满脸胡茬的父亲抓了一把小凳子过来坐下:“这事可玄乎了。我们在山上追着追着,果然听到了小狼的叫声,顺着声音继续追,谁知追上的却是几条大狼,哪还有什么小狼崽?还好它们只有四五头,被我们追着跑不见了……反正莫名其妙的。”
“里边有没有狼王?”
“还是没有。真抓瞎。”
就在这时,郭承云的外公把自制的烟斗对着墙壁磕了磕,说道:“你们一群蠢东西!狼生来狡猾,它们看见你们人多过它们,怎么会来找你们麻烦?依我看,你们中计了。它们这是在学小狼叫声,为了把你们引开,好让那带崽子的狼逃跑。”
一个长工抓了抓头说:“可是我们带了狗啊,按理说不会追错。”
“我知道了,中途我们不是过了一条河吗,好像就是在那里听到了假的叫声。我见狗在犹豫,踹了它一脚它才去追的,估计追的已经是被换过的新目标。唉,谁叫狗不会说人话,没法告诉我们。”
郭承云有些肃然起敬,不愧是村里人奉为神明使者的狼。谁能想到真正的目标其实又跑回村子里了?
人群都默然,有人发出啧啧声:“至于吗,为个小狼崽,出动成年的狼群当诱饵。”
世昭哥的父亲总结道:“狼群的行为都是有组织的,这么做总有它们的道理。你们都去查看村边的防护墙,不能再放狼进来。那条河太危险了,想想办法。”
郭承云松了口气,看来聪明的大人们不需要他提醒。
☆、白狼王不可貌相(三)
夜晚,郭承云打开紧闭一天的窗扉,打算换气十分钟。
他回到位置上,捧着一本被外公翻得破破烂烂的诗词本,念起新学的词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对他而言太耀眼的字句。
他将本子合上又打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
突如其来的“嗷呜”的一声,让郭承云差点没手滑把那一页撕了。
郭承云愤然,抽出挂在后腰的短刀,走过去支起倒在窗旁的凳子,爬上去一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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