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萧香屏息闷哼了声,垂下眼,胸口刚才像是被锐物猛刺了一下,疼痛难当。
“怎么了?”夏行若和沈破浪同时问。
萧香摇头:“没事。”
夏行若笑了笑,又继续说前几天在这附近楼盘所看的房子,说萧香妈妈不喜欢高层商品房,她喜欢像香苑这样的独门独户的小洋楼;她还喜欢精致的物件,家里很多古董器具都是她买回来的,又一次问她买那么多回来做什么,她突然就哭了,后来才知道她母亲一直喜欢这类小物件;她还喜欢……
“对不起。”萧香匆匆丢了句话便跑了出去,无头苍蝇似的在屋里乱转了圈,又跑到院子隐蔽阴凉的一角,那里有个老式的斑驳的秋千架,他怔怔望着,泪眼朦胧。
……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心何在。
那老太太还在世时,时常一个人坐着在这上面摇荡,仰望天空,软糯的声音哼着各种各样的忧伤的小调子。他躲在树丛后听着,默默心疼,默默怨恨她的女儿们,默默痛恨自己无法让她忘了那些痛。
外婆——
萧香伏在秋千凳上,无声的哭泣,那些在心底积了多年的泪水和隐恨喷涌而出,心脏被浸得咸酸疼痛,却又恨不得能再痛一点,以减缓心理上的闷疼。
树丛后,夏时攀着韩清淋的手,咬着嘴唇不敢出声。他从没见萧香哭过,萧香一直都那么平静淡然,似乎谁也无法让他伤心;他抬眼望身边的母亲,却见素来冷淡的她此时的表情也哀伤得让周身景物黯然褪色,他想唤她,却张口无声。
韩清淋垂下眼,默然片刻,转头望了望身后几步外的一脸平静的丈夫和沈破浪,拍拍小儿的手,轻步朝萧香走去,刚抬手,他却蓦然转过头来,眼眶通红,愤激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你要外婆的遗产么?”
不。韩清淋闭眼,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滑落。
这个性情冷冽决绝的女人,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萧香此时怨恨她心疼她,同时也无法原谅她,他拉住她的手,轻柔的再次问她:“妈妈,你想要外婆的遗产么?这里的香苑、源江的香苑、北门的房子、外公留下的一些珍贵珠宝、还有银行存款,我都给你好么?”
“……”韩清淋缓缓蹲下,捂住眼,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那温热的液体从两人交握的指缝中流过,落入泥中。
萧香伸手去搂她。四十七岁的女人了,却还保持着一副窈窕的躯体,不得不承认老天确实会偏爱某些人。
夏行若看两人情绪也平下来了,便上前把爱人扶起来,温柔的给她擦眼泪,又对萧香笑了笑,牵她的手往屋里走去。而夏时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冲向萧香,呜呜直叫:“哥,你怎么了?谁惹你哭的?他们都做什么了?”
“我去。”沈破浪拉住想跟过去的夏时,快步跟到车库,上车后也不问他去哪儿,驰上马路后便往西边走,走走停停近半小时后,上国道。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宽敞通畅的国道上车子较少,不像之前在城区里那么多红灯,性能超群的阿斯顿?马丁风驰电掣一路疾行,车内寂然,沈破浪想放张cd舒缓情绪,被萧香止住了,又沉默的驰了十来分钟,他拧开电台,有着一副悦耳嗓音的主持人肃然的报告着城内的交通事故;换个台,某医院的主任医生在主持男性健康热线;再下一个,音乐频道的经典怀旧节目。
“找蛇头卖了你。”他玩笑道。
萧香不搭腔,有些疲累的闭眼靠着,眉峰攒出淡淡的忧郁,心里盘踞不散的阴暗情绪他不知该如何宣泄出来,憋得浑身无力,他想起了几年前曾经跟易朗在一个爱尔兰乐队的演唱会上听到一首歌,女主唱幽幽的吟着:我妈妈,她希望我,有一天能离开那里;我爸爸,他喜爱我,他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想说说么?”沈破浪放缓车速,见他许久没回应,又道:“你妈……”
“别说。”萧香打断他,抬手捂住眼睛把头转向窗外,良久后才开口说道:“那一年,她带三岁的夏时回来,目的明明是想看望父母和儿子,顺便让夏时认识自己的外公外婆和哥哥,却非是说要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们都以为她嫁的男人家境普通,不足以让她过以往富足的生活,外公还特意给了些钱和几对玉器给她。她走后,外婆哭得很伤心。我们都对她……失望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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