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悦选在了林边的小亭中会面,她穿着袄衣,还披了厚厚的披风,浑身上下被护得严严实实,更显得小脸清瘦,唯独一双乌黑的眼显得尤其大,明亮无比。
宁彧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翁主的场景,那时她不过年仅五岁,小巧而稚嫩,投来的目光亦是懵懂而好奇,浑身上下无一不写着柔弱二字。
三个月前他也见过她,虽然年纪稍长,但仍是个被外祖父捧在手心宠爱的小娘子,笑颜天真柔软,看起来再寻常不过。
可就这短短三月的变化,就好似全然换了个人,目中倒映的不再是锦簇繁花,而是这皑皑冰雪。冬日凛冽的寒风吹过,竟也未让她的身形摇晃半分。
“宁大郎找我,到底有甚么事?”
宁彧看着阿悦的目光似乎有些奇异,转瞬间就恢复如初,“我也不欲说多余的话,开门见山,翁主,圣人是不是出事了?”
大概是对他的话有所预料,阿悦的眼眨也未眨,平静道:“阿翁这几日身体抱恙,正在休息,这是都知道的。”
宁彧早料到她可能会有的姿态,如今也果不其然,对他戒备得很。像难得凶起来的猫儿,将浑身的毛都炸起,却还强自镇定。
“翁主知道我说的是甚么。”宁彧转身坐在了冰冷的石凳上,仰视而来,缓缓道,“实不相瞒,皇长孙殿下临别时曾让在下注意宫内,我便少不得要仔细一些。”
“这三日来圣人宫中当值的人都未换过,也未叫水洗漱,圣人更不曾露过面。”宁彧望着她,“翁主以为,这些事难道只有我一人能发觉吗?”
阿悦拢在袖间的手颤了下,抬眸看他,“阿翁只是身体有些不适便未露面,这难道有甚么不对吗?才几日而已,当值的人未换也没甚么大不了的。”
宁彧像是笑了笑,却没有声音,“翁主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圣人每日都在批阅奏折,依旧好好的。”
他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折摊开,上面明晃晃的一行秀气朱批【已阅,容后再议】,“如果翁主说的都是这种批复,那在下无话可说。只是翁主以为,这样能瞒得住一日两日,能瞒得住五日六日吗?”
“有多少人在注意紫英宮,揣摩圣人的一举一动,翁主,你可知晓?”
阿悦抿着唇一言不发,只背脊更挺了。过于笔直以至于稍微一折便会轻易折断,反而叫人察觉出其中的脆弱。
她无疑很是漂亮,即使不言不语也像尊精致的瓷娃娃,有着这个年纪少有的姝色,清丽无比。
如果她是自己的妹妹,宁彧自问也会疼爱无比。只是这样的情形,让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宁彧沉下脸色,“翁主不信任在下,在下毫无异议。只望翁主莫要自作聪明,反而坏事。”
“我再认真问一句,翁主,圣人他……还在吗?”
阿悦眼睫颤了下,眼眸微转,像是瓷娃娃终于有了生机,轻轻道:“……在的。”
宁彧松了口气,“那就好。”
虽然死和昏迷有时候看着一样,但其象征的意义截然不同。
宁彧也猜到,文夫人可能也因此受了刺激病倒,无法理事,不然此时不至于只有这位翁主一人支撑着。
其实以她的年纪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十分叫人惊叹了,只是尚有些不足,宁彧此行就是来帮她的。
他道:“不知具体情形,但彧也能猜出一二,翁主不换当值的宫人是对的,但长久一动不动就不可避免让人生疑,先选几个可信的人,内外轮换。还有,太医也不能长久留在紫英宮,每隔三个时辰叫一次。”
“翁主考虑到了膳食的问题,让宫人代劳,但每次饭食都用得太过干净了,御膳房已经有人生疑,这事不急,倒也是几句话就可澄清。”宁彧轻声而飞快,“关键是奏折一事,长期敷衍绝非佳策,翁主不信任彧没关系,但若碰到不知如何答的奏章,不妨挑选其中三分意思告知,好叫彧为翁主解答一二,也不必再拿那几句话来回地用。”
“还有。”他问,“此事……翁主传信给殿下了吗?”
阿悦不知不觉间已经认真听了起来,她依旧防备此人,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些话都是为她好,“我正准备传。”
“是只给皇长孙殿下一人,还是也有泰王?”
“……只给阿兄。”魏蛟之前都那么说那位三舅舅了,阿悦当然不可能给他。
宁彧摇头,“不妥,两位都要告知,不过给泰王可以晚两日,让殿下先回。”
这话不知是甚么道理,阿悦脑中太乱,也没有心思去认真思索。而且,让宁彧一起批奏折的事,她还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应他。
正当宁彧不停交待时,殿内突然冲出一人,“翁主,陛下,陛下他——”
是芸娘。
芸娘双目通红,双股颤颤,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即便如此,在见到宁彧这个外人时,她依旧把急欲出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可是她这样的情状,谁看了不明白?
阿悦猛得起身,顿时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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