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老妇人仔细打量少女的脸庞,满是慈爱道,“奴奴刚回来时瘦得可怜,这两日终于长好了一些,最近睡得如何,可还有做恶梦?”
话语虽是问她,老妇人的眼神已经扫向她身后的人,一名侍女屈膝禀报,“回老夫人,小姐近日夜里安稳,睡得香甜。”
少女扶着老妇人的臂膀,“祖母不必再担心,我一切安好,就是想问姐姐那边可有消息?”
老妇人一个眼色,周边的使女都退了下去,而后才开口道,“你姐姐去太晖观上过香,并未询出别的消息,那位救你的恩人既未留下名字,想来不图回报,你也不必总悬在心上。”
少女的眼睫失望的垂下来,抑不住心中的惆怅。
犹记得当时醒来,她惊讶的发现一路相救的少年不见了,自己到了荆州城外的太晖观,身边全是女道士。不出半日祖母和姐姐来了,惊喜交加的将她搂在怀里痛哭。在她失踪的这段日子里,祖母焦虑牵挂,几乎老了十岁,姐姐也忧心憔悴了许多。
观中一位年长的女冠出面相迎,自言是观主素月真人,称洪水破城之日在道观旁拾到了她,未料她受水浸过久,忘却了许多事,直到昨日才想起家人所在。一番说辞宛然如真,家人当面也不深问,致谢后将她接回了柯府。
要不是清晰的记得一路来的点点滴滴,她险些真以为在观中做了一个长梦。
返家后她对姐姐和祖母遍述经历,两人听得心惊肉跳,祖母直念佛号,事后向太晖观捐资重修神明金身,却一再叮嘱她忘却所有,不可对外人言及半分。
然而那个少年是真实的存在,在她心中,少年比神明更真切。是他舍命自凶徒手中将她救出来,拼着流血重伤,历尽艰险送她回家,自己却凭空消失了,连一声致谢都不曾听闻,更不知是否平安。
朦胧的雾气笼罩了双眸,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次尝到了牵挂的滋味,一颗心酸楚惘然,不知怎的就想流泪,“我想亲口谢谢他。”
老妇人看她的神情,哪会猜不到原因,爱怜的拥住她,“世上的人千千万,有些仅有见一次的缘份,你记得这份恩情,在神佛前多多祝祷,就算是还报了。”
一想到或许再见不到,她更伤心了,隐秘的思念又无法宣之于口,含泪低下了头。
老妇人无声的轻叹,刻意将话岔开,“威宁侯府的薄侯夫人近期来访,要在琅琊住一阵,奴奴陪着祖母款客如何?”
琅琊王丧妻后未再续娶,身边侍妾虽多,并不适宜世族间的酬酢,但凡身份尊荣的女眷来访,少不得要由阮氏祖母出面款待。
“不了,近一阵疏了练习,先生要我多练字。”少女悄悄拭去泪,同时想起来,“听说哥哥向先生告了一个月的假,也是因这位夫人来访?”
老妇人霭然而答,“不错,同来的还有威宁侯世子,你哥哥与他年岁相近,自然要作陪,近期都不能同你玩耍,奴奴只怕会有些寂寞。”
威宁侯府是开国三候之一,作为武侯世家,至今荣宠不衰。
不过这一代的威宁侯子息艰难,晚年才得了一子,取名景焕,落地就请封了世子,从小着人教习弓马,强健筋骨,事事宽纵宠爱。薄景焕少年时已极有主见,在府内呆不住,喜欢四处游历,这次还是薄侯夫人舍不得放爱子远行,强拘着一同来了琅琊。
薄景焕爽快大方,颇有世家的豪气,到哪里都能结交新的友伴,来琅琊王府没几天已经熟如自家,不是放马泼蹄治游,就是邀宴欢聚、投壶射覆为戏。
一群人连日喧闹,隔苑的少女知道兄长在款待客人,已是习以为常。这日午后练字累了,她与侍女取了羽毽玩耍,不巧足下一歪,羽毽飞过墙头,落到隔院伴墙而生的一棵梧桐树上,恰恰坠入一只鸟窝,吓得母鸟儿扑棱飞起,急气的啼叫。
墙边传来年轻人的笑谑,墙头爬上来几个人,口中嚷道,“这是谁踢的毽,可比我投壶还准。”
一不留神惊了客人,少女脸一红,遥遥敛袖施了一礼。
逾墙本是失礼,世家子之间玩闹惯了,都不甚在意,待见隔院居然是个玉雪般秀美的少女,顿时都成了哑子,目光再转不开。
作为东道的世子阮凤轩也上了墙头,他是个活泼的少年,望一眼笑了,“是我妹妹,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就叫人给你取下来。”
话音未落,一个矫健的青年纵身而起,抄住树枝一攀一探,取出羽毽抛过墙头,不偏不倚的落在少女足前。
一帮世家子哗然喝彩,“薄世兄好身手。”
取回羽毽的正是威宁侯之子薄景焕,他生得轮廓方棱,眸如朗鹰,习惯了成为友伴的中心,被赞捧得心头正悦,见少女一怔,拾起羽毽定定的看着他,问出了一句话。
“你也会飞?”
少女的声音清悦柔和,如春风拂过贝铃,众人一时都失了神,唯有阮凤轩大笑起来,“什么会飞,薄世兄是习过武的。”
薄景焕作不在意道,“一点江湖功夫,强身健体罢了,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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