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墨朝床头柜上的那只咖啡色的茶缸看了一眼——这只茶缸一点都不“专业”,其实它是叔叔买的咖啡玻璃罐头喝完后的空瓶,玻璃身塑料盖。爷爷用过好多个这样的瓶子,以至于叔叔总是会自觉地把咖啡玻璃瓶子往家里送。这些瓶子有的是注开水后爆裂了,有的是被夏家两个孩子一甩手一甩腿地折腾碎了,只要是完好无损的,不管里头趴了多厚一层茶渍,爷爷都是不会换新的。爷爷不仅对茶壶茶杯没有丝毫的讲究,连所泡的茶叶也不多考虑,谁来拜访时送了上好的龙井,或是集市上推出来卖的不知名茶叶,他都用一样的方法去泡去喝。夏语墨小的时候曾经尝过一口爷爷泡的茶,苦涩得简直要把夏语墨的眼泪逼出来。
“爷爷,这是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了。”
“是吗?爷爷觉得味道挺好。”
“那爷爷说说这么苦的味道为什么好?”
“这苦味不是叫墨墨吐舌头了吗?你瞧瞧,有了苦味,你就知道舌头在哪儿,喉咙在哪儿。”
小小的夏语墨觉得爷爷这简直是在说胡话。后来学校里开设了茶道兴趣课,夏语墨一回到家就煞有其事地用专业的姿势给爷爷泡了一壶茶,爷爷在旁笑眯眯地看着,在夏语墨的嘱咐下小口品着,嘴里不住说“果然好喝多了”。但后来爷爷仍是没有改变他的喝茶风格,他说泡茶是不用有什么规矩的,老天也没有规定哪个味道的茶才是对的。
夏语墨盯着床头柜上的茶缸发呆良久,忽然惊觉,爷爷将再也不能捧着它喝茶了,心里一阵心酸。
她赶紧拿起手机走出了病房,倚在走廊的窗口边看了一会儿烟花,并且和舟寒通了个电话。
“吃年夜饭了吗?”
“哪有吃这么早的?桌上的菜倒是上了不少,我刚还偷吃了几块肉呢。墨墨你呢?家里也肯定烧了不少菜吧?一会儿可要多吃点哦,给我再吃胖点!”舟寒喋喋不休地说着,他身边声音嘈杂。
“我已经吃过啦。”夏语墨说着,语气不自觉有些落寞。
“啊?”舟寒吃了一惊,但又恍然,“是不是在医院陪爷爷,墨墨?”
舟寒心思细腻,善解人意,记起夏语墨家的特殊情况,他刚才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没了踪影。
“是啊,在医院吃的年夜饭哦。”夏语墨有意将话题扯开,想了想问道,“一会儿看春晚么?”
“哈,你看我就看,你不看我就不看。”舟寒回答得像个孩子,“对了,病房有电视机吗?”
“有一台很小的电视机啦。”
“不管它,一会儿我吃过饭就来陪你聊天。不过,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恐怕不能和你聊天啦,我爸这个老古板最看不惯我在饭桌上玩手机了,今天来了这么多亲戚,我多少也给他点面子啦。所以墨墨先自己玩哦。”舟寒又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堆话。
这时,夏子实走出病房拍了拍夏语墨的肩膀,发现夏语墨在打电话,便等她挂了电话才说:“墨墨,爷爷刚才醒了,叫我们回去……回去陪奶奶。我看我们就回去吧,免得他心里不舒服,也免得穿帮。”
夏语墨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朝里看去,爷爷安详地闭目躺着,看样子特地醒过来嘱咐了这一句后又睡着了。
于是,姐弟两回了家。
从前的两人习惯于各自回房做自己的事情,但是自从奶奶走了,爷爷住院了之后,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更乐意聚在爷爷从前看电视的小客厅里一起做事。
回到家后,夏语墨打开电视窝在了沙发里,夏子实便抱了一床被子来盖在夏语墨身上,自己也钻了进来,姐弟俩挤在同一张沙发里,像很小的时候躲被窝里讲鬼故事那样盖着同一床被子,两人的心里都很平和幸福——仿佛厚棉被是世界上最坚固的盾牌,有它防御,什么伤心烦恼担心恐惧都侵袭不进来。
姐弟两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各自捣鼓手机。虽然零点钟声未敲响,但拜年短信却不甘示弱地一条条挤进来。夏子实收到的短信要比夏语墨多得多,夏语墨凑过脑袋去看,夏子实也并不躲闪,手机上显示的不是发自肺腑的诚意拜年顺带表白,就是满屏的可爱符号,一看就知道都是女孩子们传来的。自从夏子实进了高中后,受欢迎的程度不断刷着新里被塞了情书或礼物,明天被不知是谁代为报名了某个选秀大赛,后天连爷爷所在的医院门口也有人等待……夏子实是个好脾气,他不嫌这些女生烦,只觉得自己处境尴尬窘迫,很多时候他都“嗯嗯啊啊”着趁机全身而退,但要是女生多一点执着,他心里就会多一份过意不去,难免会向对方解释许多,但他没料到的是,这反而给自己意外地制造了更多光芒。
“阿实这么受欢迎呀,”做姐姐的虽然知道弟弟脸皮薄,却总也忍不住要奚落几句,“喜欢哪个?”
夏子实的皮肤和夏语墨一样,光滑白皙,一旦害羞或是尴尬,脸上的红彩便藏也藏不住,此时,他的脸色正有些微微泛红:“没有吧……”
“没有吧?”
“我也说不清楚。”夏子实不擅长撒谎,他这样说,便一定有内容可以深挖。
夏语墨再追问几句,他便招了:“班里有个女孩,会打篮球,数学特别好,我和她一起上提高班,有一次老师出了道数学题,就我俩答出来了,我觉得她……她特别有意思。”
夏语墨听了咯咯笑着:“哈哈,明明是我弟弟喜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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