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唯一摇头,他还在病床上躺着,她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我要在这里看着他。”
她要他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沈白一笑,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就这幅样子坐在这,容川醒来要是看到可能会更担心。”
他道:“到时候,也许他还会责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梁唯一没动。
沈白有些无奈:“唯一,你知道他向来在乎你远胜过自己。”
梁唯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有刚才在工地倒地沾的泥土,以及从傅容川身上染上的血渍。
再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头发,她皱眉,这样子倒像是她也受伤了。
梁唯一点头:“那我回去换衣服,一会儿就过来。”
沈白想了想:“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
“医院附近车很难打。”
梁唯一还没应声,程恺走过来:“梁小姐跟沈总先回去,这里有我,您放心。”
梁唯一点点头,又进房间看了傅容川一眼,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才离开。
* * *
住院部气氛压抑安静。
刚一走出去,通往医院主治楼的院落,有大片枯萎发黄的花坛,周围偶尔也有一两棵在冬日里保持繁茂的松柏。
有病人在家属护士的扶持下在外面散步,难得阳光明媚,天气还算好。
梁唯一直觉沈白有话要讲。
果然,走了一段路,沈白突然开口:“唯一,有兴趣听我说说容川吗?”
梁唯一愣了下,自她认识沈白那天起,他便是以一副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态度与人相处。甚少有这样严肃正经地时刻。
梁唯一茫然地点头。
两人坐在附近一个小走廊,人很少,也安静。
沈白看着远方,仿佛陷入回忆中。刚坐下,他便开口:“你知不知道,曾经因为你,容川差点跟我闹翻。”
梁唯一一愣,她十分诧异:“闹翻?”
沈白轻笑,摇头,颇有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而且原因十分可笑。”
他看她,道:“就因为我让你去给我们送了那瓶酒。”
梁唯一一顿,她记得那件事,前些天她跟沈白秦瑞他们还提起过,只是……
她想了想,似乎并不记得因此傅容川和他们发生过不愉快。
沈白淡笑:“你不用想了,种种发生的事情,他向来能不让你知道就不会让你知道。”
梁唯一低头。
一直以来她都活在他的羽翼之下,这点她一直知道。当时年纪小,只觉得被他压得喘不过气,现在想来,才能明白,那是一种格外小心的保护。
沈白没有继续说那件事,倒是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一句一句说起他们以前的事。
沈白笑道,其实当时容川带你回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惊动了整个江明一半的世家子弟。
傅家根基深厚,但也确实树大招风,容川十二岁,父母双亡。老董事长悲痛欲绝,人人都以为那是一场车祸。
然而,豪门争斗,名利,地位,财产,向来都是腥风血雨。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意外?
众人心知肚明,不过苦于没有证据,又习惯了种种厮杀,沉默罢了。
沈白看她,这一点,你虽然没有很清楚,但大约也听说过一些。
沈白继续道。
傅沈两家向来交好,不止商业合作,这种关系也在于长辈们由来已久的交往。
因此,我从小跟容川一起长大,我年长他两岁,小的时候,容川还会跟在我后面,礼貌地叫两声哥哥。
可时间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容川以一种异于常人的速度,快速成熟起来。十几岁的年纪,我们这帮弟兄,已经没几个人敢惹他。
这种迹象在他父母去世后尤为明显。
傅叔叔和阿姨的葬礼那天,江明阴风阵阵,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我们一群孩子跟在各自长辈身后。年纪小,不太懂,死亡意味着什么,我只看到,容川瘦小的背影是怎样孤独地挺立在冷风中。
恍惚中,当年那个会在我身后叫哥哥的小男孩,似乎一夜之间长大。
自此,容川的性格渐渐变得冷漠,孤独。完全没了正常的少年该有的快乐和激情。
打球,恋爱,玩游戏,十几岁最该有的美好青春,而他统统没有。
他有得,只是在学校学好课程,在家里学好管理家族事物。
小小年纪跟在老董事长身后,隔三差五游走于各种集团交际场合,见惯了逢场作戏,充满商业假笑的嘴脸。
久而久之,他似乎也习惯了,这些事情渐渐成为他最普通不过的人生。
家族企业,向来争斗惨烈,傅叔叔去世之后,傅家各式亲戚都跃跃上阵,挑拨高层股东,互相争斗。再加上当时多少商业对手,等着盼着看华晟大厦倾倒,暗地里也没少使坏。
一时间,江明商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
华晟腹背受敌,老董事长只好重新出山,纵然见惯了多少腥风血雨的厮杀,却也是废了不少力气才稳定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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